夢醒了

changpa

愛情總是這樣的結果：最好的人，最後都沒有在一起
　　1
　　這房間裡充斥著茉莉的花香。電視牆是深紅色的，上面用黑色的線條勾勒著不知道是哪一國的圖騰。地上鋪著一塊深藍色的多啦A夢的地毯，他的笑容映在鏡面的天花板上。順著陽光照來的方向，那裡種著各式各樣的花，以向日葵為主，外圍是玫瑰環繞著，似乎排成了一個‘心’的形狀。主人的臥房的門上刻著一副版畫，那是一張長桌，桌子的兩端坐著兩個男子，舉著酒杯，但是絲毫沒有喜悅的氣氛，仿佛，是在道別。臥室裡只有一個浴缸，還有一張躺椅。一台電腦懶懶的放在浴缸的邊緣。一把吉他躺在牆角，上面寫滿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純白色的地盤被這些名字修飾的很好看。這裡，每一個名字代表著一個回憶，代表著一段旅程。
　　“無論一個人走過多少城市，漂泊過多少路程，最終還是要安一個家的。”他進入臥室，躺在浴缸裡，閉上眼，想起了這句話。終於還是有了這個所謂的‘家’，終於還是自己獨自結束了那倔強的旅程。
　　他看了看表，現在是下午三點，自己有些百無聊奈。
　　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有些疲倦的看著號碼，遲疑著這是不是騙子，最終還是接起來了。
　　“元淵，你好，我是韶尹。”
　　這聲音立刻顫動了他冷靜的心情。像是滴入湖面的水滴，蕩漾起那圈圈的波痕。
　　“你好。”
　　“沒有想到你的號碼還是沒變。”
　　“可是你的卻變了。”
　　“我要結婚了。”
　　他忽然覺得一切都顛倒了，自己和浴缸不停的往下落，白天變成了黑夜，陽光變成了冷風。多年前的夜裡，他丟掉手中的煙的瞬間，他本來以為他丟掉了這一切。可是當他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裡的某個地方還是有了某種陣痛。他甚至說不出恭喜兩個字。
　　“哦”
　　“你找到你的赤名莉香了嗎？”她故意岔開話題。
　　“看來你找到你的鬼冢英吉了。”
　　“他是個老師。”她的聲音開始顫抖和哽咽。
　　“你別哭，其實這樣挺好的。”
　　其實，自己也黯然淚下。
　　“恩，挺好。”
　　“我回來給你們做婚禮演奏吧。”
　　電話那邊久久沒有聲音，最後，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他只是簡短的說了兩個字：“謝謝”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謝謝？謝什麼呢？謝謝這麼多年的努力與等待換來的一句“我結婚了？”謝謝那些回憶嗎？還是謝謝，我給了你這樣一個她。
　　元淵看著蒼白的天花板，抱起電腦，沉重的敲擊著鍵盤，他知道，今晚，又是一個不眠的夜。
　　
　　2、
　　納魯看著青義手中的請帖，輕輕的推開了他“這是誰的請帖啊？”
　　“哦~這個啊。這個是韶尹姐的請帖啊。哈，剛才激動都忘了告訴你了，韶尹姐要結婚了！”
　　“哦？！是嗎？他和元若哥總算是走到終點了呀。”
　　青義愣了愣，眼神有些黯然“新郎。。。。並不是元若哥啊。”
　　
　　沒有任何一個A•B•O•U•T的成員會相信這會是這兩個人的終點。納魯明白這已經是個事實，但是他還是回想起那個眼神冷漠笑容溫暖的主唱和彈速不快卻很有味道的第一吉他手默契的眼神交匯，然後即刻就編織出了一些美妙的音符。她的聲音配合上他的吉他，總有種說不出的攝人心魄的力量。
　　納魯仍記得某個下午，他比之前更早到了彩排場地，兩個人影並排站著，那是元若和韶尹。
　　“我不是一個老師呀。”
　　“我也不姓赤名”
　　“所以”元若閉上了眼睛“你還是不接受我？”
　　“你是個笨蛋。”她輕輕的吻上了他的唇。
　　那天下午的排練，他們唱的都是情歌。
　　
　　3、
　　人的記憶總是很微妙。若是你不刻意的去問自己——‘忘了嗎’或者‘記得嗎’——或許你真的會以為自己真的沒有擁有過，也沒有經歷過任何有關於回憶中的事情。隨著時間的進程，記憶也就慢慢的模糊不見。可是，若是你以為自己真的忘記了這段記憶，那麼你就上了時間的當。
　　沒有人會真正忘記，只是想不起來罷了。因為沒有人提起，也沒有人觸碰。所以，往事就像是放在角落的盒子一樣，漸漸蒙上了灰塵，但這並不代表它會消失。
　　
　　韶尹本來以為自己早已經忘掉那個男子。因為太久沒有人提起過這個名字。心中也太久沒有浮現起他的面龐。畢業，工作，生活，一切似乎都進行的很順利。包括後來遇見他，戀愛，買房子，最後，走到了結婚這一步。
　　只是，那一天，她在自己過去住的公寓裡的東西搬到新家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個盒子。盒子被灰塵覆蓋的看不見封面。她抹開灰塵，盒子上斑駁的色彩拼貼出5個字母——ABOUT。字母的下面不知道被誰頑皮地塗鴉了一個笑臉，潦草的寫下了‘LOVE’。一股閃電般的光芒襲擊了她的腦部。於是，在這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她的思緒回到了那個蒙蒙小雨的清晨。
　　
　　元若看著天花板從漆黑變成淡黃，天終於亮了。
　　他不敢閉起眼，因為他恐懼著，睜開眼的時候，身邊充斥的寂寞的空氣。
　　因為，他閉起眼，腦中浮現的全是一個人的微笑與眼淚。
　　這個黎明的感受非常復雜，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清晨一樣。
　　
　　
　　4
　　他是一個優秀的吉他手，她還是一個酒吧的兼職唱員。她那個時候17歲。她每周六會去酒吧唱歌，酒吧為了遷就她，特地把演出時間調整到7點半到10點。自從她來了之後，很多人都改變了自己周末行程和習慣，他們總是在7點蜂擁而至。而元若，總是在最好的位置坐著，靜靜聆聽。
　　那天是周六，清晨，六點。這是她兼職一個月的日子。下著小雨，她還是一如往常那樣，在飯盒裡放好了煎蛋和肉餅，准備去上早自習。
　　元若揉著朦胧的睡眼，終於看見她從那個小院裡走了出來。他花了整夜的時間准備手中的這一個禮物——一個盒子。純白色的，只是封面上用黑色的炭筆簡短的，潦草的寫了5個字母ABOUT。
　　他朝著她揮手示意。雨點滴在他的臉上，他還是毫不介意的露出了淺笑。他上前，把盒子遞給了她“你好，我叫元若，是一個吉他手。這是給你的，所有的，都在裡面，我等你的答復。”
　　沒有等她回答，他轉身離開。
　　
　　這個盒子，是一切的開端。她沒有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就立即打開了盒子。裡面不整齊的堆放著許多照片。幾乎都是在同一個地方——她兼職的酒吧，主角都是同一個人——韶尹。各種角度，各種光線，各種神情。每一張照片的後面，都寫著日期，歌名和一句歌詞。她一時間不知所措。然後她才看見盒蓋上寫著一段話：
　　“被你的每一個音符打動，為你的每一個表情而動容。”
　　“我希望和你組一個樂隊。這個樂隊的名字叫‘ABOUT’。”
　　“讓我們共同用靈魂發出的聲音來打動這個世界。”
　　“你願意嗎？”
　　她絲毫沒有猶豫，立即拿出了電話撥通了盒蓋上的號碼。
　　“我願意。”她含糊的說了這三個字。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說任何的前綴，就說出了這三個字。
　　元若楞了一下，“謝謝你的加入！”他忽然覺得新潮澎湃起來。那種感覺不是因為對異性的萌動，而是因為對知己的共鳴。他想：我終於找到了一個適合我吉他的聲音。那個時候，他19歲，還是一個全心追求音樂的少年。
　　那天，兩人的微笑都特別燦爛，他們都很快樂。只是對於元若來說，這種快樂，無關男女之間的情感。而對於韶尹來說，她的王子也許就那麼出現了。
　　
　　5
　　元若早晨就買了機票，雖然他不知道是哪一天的婚禮。他對回到那個城市有些迫切，因為那裡回憶太多。直到離開這個城市許久之後他才發現，其實自己對世界的所有認知都已經被自己的回憶所框限，所有的努力，只是為了尋找昔年的影子。他多麼想告訴她，他在那個一線城市買了房子，裝修都是她告訴他的樣子，因為他對裝修的概念除了她說的之外，全部都是一片空白。
　　
　　韶尹的手指在控制比劃著。她說的很認真“這件房子不要求很大，但是一定要有陽台，因為我要種花，中間種向日葵，旁邊圍著玫瑰。客廳地毯是多啦A夢的，客廳的天花板要全部都是鏡子，這樣我們就可以看見自己的臉。晚上點上蠟燭就像是坐在星空下。很美對吧？”她扭頭過來，微笑著看著他“電視牆上畫一個煉金陣也不錯啊！紅色的背景，黑色的煉金陣，說不定到時候還可以跑出個愛德華來呢？”
　　元若無聊的處著下巴對她說：“那萬一跑出個阿姆斯特朗來怎麼辦？”
　　韶尹嘟著嘴捏猛的捏住了元若的鼻子：“那就貢獻你的小菊花！”
　　元若無奈的翹起嘴角，摸著她的頭“你還真捨得。”
　　“嗨，你對房間有什麼要求啊？”她放開了他的紅紅的鼻子
　　“沒啥特別的要求，臥室的門上要有《江湖》的海報，然後要有一個大浴缸，可以睡在裡面上網，”
　　“為什麼要放浴缸啊？”
　　“我記得，有個很好的作家也是這麼弄的。”
　　“誰這麼神奇？”
　　“他叫潘海天，他曾經說過‘《搏擊俱樂部》，它講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憤怒；《燃情歲月》，它講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飄離；《離開拉斯維加斯》，它講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頹廢。’剛好我也是一個憤怒、飄離、頹廢的人，所以很想試試他這樣的生活。”
　　“那我睡哪兒啊？”
　　“自己睡床去！”
　　韶尹委屈的看著他“你還真捨得。”
　　
　　6
　　推力猛的將他推向後背，他閉上了眼睛，突然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她要結婚了，如此莫名而沒有來由。而當那個電話打來的時候，他居然如此淡定的做了一個最無關緊要的問答。而且不問原委。也沒有問她的近況。什麼都沒有問。元若本來以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備，他也是按照自己想好的劇本對她說的，一點都沒有差錯。可是，在雲端的自己，卻一直不斷的播映著關於她的點滴畫面。一陣悲傷的情緒突然上湧，這並不莫名，畢竟曾深深的愛過，只是，這悲傷難以名狀，像是無數的光流射穿了他心髒。眼淚，也不知不覺的流下來。
　　
　　7
　　“他們沒有在一起真的很可惜啊。老板。”納魯道
　　“是啊，不過這就是人生啊。”老板面無表情的擦著杯子。
　　“啊。。。找的我好辛苦啊”樓梯間突然走下來一個人，聲音熟悉的不得了。納魯和青義同時扭頭不可思議的朝那個方向看去。“元若哥？！”
　　“恩？！怎麼你們也會在這裡？！”元若也非常吃驚。
　　“真的是說曹操曹操到啊。”老板差點吃驚的掉了手中的杯子。
　　“你們在說我嗎？”元若看見了青義手中的請帖“哦，原來是韶尹結婚的事情啊。”
　　“是啊，我們都很驚奇於你居然不是韶尹姐的新郎。”青義非常不合時宜的說了一句
　　納魯扶額歎道：“青義你這個笨蛋啊。”
　　“哦，這就是人生啊，小子。什麼事都是男才女貌才子配佳人那這個世界就沒你這種笨蛋活著的份了啊。”元若笑著捏了捏他的頭
　　“其實，我也很有疑問，為什麼你會離開了韶尹姐，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你們兩個還挺好的啊。”納魯也好奇的問道。
　　“納魯你小子也長大了啊，一點兒以前的影子都沒有了。好樣的，成大人了。”元若拍了拍納魯的肩“平心而論，是我逃走了。那年她畢業了，我還是一個吉他手。我知道我面臨著什麼樣的選擇——娶她，或者離開。
　　其實真正意義上的選擇只有離開。因為我根本不可能娶她，我一個玩吉他的，才20歲的年紀，我不忍心去打工傷了我的手，而只靠演出得來的錢還不足以養活一個家庭。她嫁給我一定會吃很多苦。我那麼愛他，我怎麼能讓她受這種苦。
　　你們也知道，韶尹的家裡不算富有但是也很富裕。她的父母怎麼會容許她跟我這種人在一起呢？她高三那年發生的事情還不夠多嗎？所以，我離開了這座城市。我不能拖累她，我也不想成為誰的負擔，也不想有那麼多麻煩。干脆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老板看著元若臉上略帶潇灑的神情，想起了那個在離開之前狂飲狂醉的吉他手，他知道他的決定遠遠要比他這句話來的痛苦的多。
　　
　　8
　　元若已經喝了第二瓶XO了。老板猶豫的看著他，他幾乎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可眼睛還是倔強想要睜開，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老板，我真的捨不得啊！”他哭的一塌糊塗，眼淚混著鼻子粘的滿臉都是。老板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一絲不苟的吉他手邋遢成這樣。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痛苦而不易的決定吧。但是，老板有打心眼兒裡佩服這個決定。一個二十歲的少年可以如此權衡利害關系而且絲毫不逞強的選擇退出，這對於一對近乎於傳奇一樣的情侶來說，艱難，而且可貴。
　　任何一個年輕人看來，元若這樣是懦弱。但是在如老板這樣年紀漸漸接近中年的人看來，與其說那些什麼‘一起奮斗，一起努力創造美好生活’‘我不在乎錢’這樣的漂亮話，不如索性放手，讓她有更好的選擇。因為很多美好的想法落入引力的范圍就會摔的粉碎，因為它們存在的地方太高了。
　　自知永遠是可貴的。懂得退後一步就更可貴了。它代表了寬容，對她的未來的寬容，對自己的私心的寬容。代表了勇，。勇敢於放棄，勇敢於捨得，勇敢於未來每個夜晚的隱隱心痛。一個男人，若是懂得自己的長短與潛力，也深谙寬容與勇敢的訣竅，那麼，他絕對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男人。
　　元若是老板最欣賞的吉他手，不是因為他的吉他技術好，而是因為他的吉他比所有人都有感情。而ABOUT是這個城市最好的樂隊，是因為他們即擁有技術最好的吉他手納魯，又擁有感情最豐富的吉他手元若，還有韶尹這個用心在傾訴的主唱。ABOUT的鼓手永遠是老板客串。他們的演出每周有三場，老板很樂意去做他們的客串。因為他們從不唱原創，只是唱那些時代遺留下來的歌曲。這些歌曲，又是老板偏愛至極的。
　　第二天，老板雙手扣著元若的肩膀說：“按照你的路走下去，記住努力，然後回來娶她。”
　　元若只是留給了老板一個背影，手指朝天一指“你跟她說，不要等我。但是我會成功的回來的。”
　　那個背影，沒有倔強，只有堅強和無盡的遙遠。
　　直到幾年後，他聽圈內的朋友說，ESON有個御用吉他伴奏手，名字叫元若。
　　
　　9、
　　“請帖給我看看！”元若拿過請帖“啊？！日期是明天？！”
　　“是啊，難道你不是因為這個才在今晚趕過來的嗎？”三個人齊聲問道。
　　“額，”元若撓了撓頭“其實她並沒有通知我具體日期，我昨天夜裡剛接到她的電話。然後就訂機票回來了。我本來以為還有好久的。”他的傻笑讓三個人都無話可說。
　　“這個胡來的習慣還是沒有改啊。”納魯想起以前演出的時候，元若時常都臨時加入一些即興的SOLO。
　　“哦，差點忘了！剛好你們幾個也在，我答應了她做婚禮演出！我們今晚別睡了！干脆來編一首歌吧！”
　　“這種主意也只有你能想得出來。不過，我想說這個主意棒呆了！”
　　“好！這個是歌單。我們要把每首歌的歌詞選一句，然後串成一首10分钟的完整歌曲。”
　　元若拿出一張皺巴巴的A4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很多歌名。
　　“剛回來就有如此大的挑戰啊”納魯嘴角露出了興奮的微笑。
　　“看來就這點，你一直都沒變。”看著納魯興奮的臉，老板也高興的加入了他們。
　　
　　10
　　元若的電話從下午開始就一直沒有打通，他會不會來呢？韶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懷疑。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違逆過自己的諾言。但人都會變。自己也在歲月裡變化了。她記得自己發誓要等他一輩子，她記得自己當時每日以淚洗面，她記得自己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在ABOUT演出的那兩年。她直到穿上婚紗之前的夜裡才像是突然想起一樣——原來自己的人生裡最幸福的時光全部都是和他在一起度過的。自從他離開後，自己再也沒有如此快樂，似乎靈魂像是關緊的貝殼，從不願意敞開。包括今天的他，她確定自己是愛他的。可是，這樣一份愛，是和對元若的不一樣的。對元若，她愛的純淨而純粹。而如今對他，則夾雜了很多其他的因素，理由多了，可感動卻少了。再也沒有那種從靈魂深處的悸動，以自己的真心與他誓要厮守一生。
　　其實，他可以不必走的。其實她並不在乎她過的是一種什麼生活。其實她也只想唱唱歌，每晚掙一點錢，只要是和他一起，就可以了。只是，他還是走了，悄無聲息，而後又了無蹤跡。
　　有太多話想告訴他，可是真正聽到他的聲音時，卻總是無從談起。歲月抹淡了太多的情緒，就算能夠回憶起當時的心情與情緒，卻沒有了當時的勇氣。最後也只不過是一句“你好嗎？”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那篇叫《愛》的文章究竟是什麼意思。
　　“新娘子真美！”她身旁的化妝師終於完成了他的作品。
　　她睜開了眼，確實，畫的天衣無縫。她笑了笑，說了句謝謝。然後獨自走出了化妝間。
　　她必須忍住眼淚。否則這兩個小時就白費了。她並不是覺得悲傷，而是覺得很幸福。她心中洶湧著一股感激，感激元若，感激他給了自己如此幸福的回憶。
　　
　　11
　　一切都按照當地的婚禮程序來的很順利。直到她去到禮堂的時候，元若還是沒有出現。新郎看出了她眼睛的期待，輕輕說“放心吧，他一定會來的。”
　　他是一名教師，他在自己18歲，高考剛完結的那個夏天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聽見了一個叫ABOUT的樂隊的演唱。那天，他第一次懂得了愛一個人的滋味。他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娶她回家。如今，夢想實現了，他很高興，也很幸福。他也很理解那個叫元若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所以，他也一直期待著他的出現。正是他拿到了那個著名演唱會伴奏師的電話。當他把號碼給韶尹的時候，她哭了。她說這是他以前的號碼，一直沒有變過。他抱著她，久久都沒有說話。
　　當所有嘉賓入席完畢，主持人正要開口的時候，一個刺耳的吉他長音從門外傳來。
　　“韶尹！你的婚禮伴奏來了啊！”元若拿著話筒大吼。
　　“元若？！”新娘新郎對視了一眼，牽著手，打開了禮堂的門。
　　門外是一輛大型的卡車，巨大的貨物箱橫在街頭。上面站著一個樂隊。還立著兩個巨大的音箱。
　　“韶尹！終於結婚了啊！這是我的祝福！笑納啊！”元若掄起手，波動了第一個音符。
　　他們把這些零碎的歌詞都銜接完美無瑕。只有聽過ABOUT的人知道，這是他們幾乎每晚都唱的曲目。
　　所以，新郎感動了。因為他記得從她口中歌頌出的每一首歌。他們居然一首沒拉的唱了出來。而且，銜接的是如此完美無瑕，情歌讓心醉，悲歌讓人心痛，這幾乎比韶尹在做主唱時還要好。
　　所以，新娘流淚了。她從加入ABOUT唱的第一首歌一直到最後一首，都按照原本的順序呈現在她的耳際。每一首歌代表著一段回憶。每一句詞都有著一段甜蜜。那是瞬間煙火也是不甘寂寞，那是留戀不放手也是細水長流，那是沒那麼簡單那是給自己的歌。一邊是自己的青春，一邊是自己的人生，這種倍加而至的幸福感讓她快樂的落淚。
　　“韶尹！這是ABOUT的最後一場演出。我想告訴你，雖然，沒有你，總是缺點什麼，但是，音樂還是要繼續，幸福還是要繼續。有缺憾終究是美好的，有回憶也是美好的。希望你跟他能夠幸福。”元若說罷，樂隊又奏起了婚禮進行曲。
　　“元若！謝謝你！”新娘和新郎一齊對著樂隊大喊。
　　伴著周圍祝福的掌聲，她們終於走向了禮堂。
　　看著韶尹的背影越走越遠，元若撥開話筒輕聲說：“我們做的不賴吧？！”
　　“元若哥，你連這個習慣都還沒改掉嗎？”納魯忽然覺得，在這不斷變遷的悲哀當中，也有些永遠不會變的東西存在啊。
　　
　　
　　
　　11
　　“什麼時候走？”納魯給元若加滿了酒。
　　“明天早晨的飛機。”
　　“這麼快？”
　　“恩，你呢？”
　　“我暫時不走了。老是走來走去的，不好吧。”
　　“元若。”她進來的時候聲音很輕。“你又打算不辭而別嗎？！”
　　“我知道你會來的。所以就沒打電話。”
　　“這個，送給你。”韶尹把那個色彩斑駁的盒子遞給了元若。“不過要等你回家才能看”
　　元若接過盒子，看著上面的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是那麼來去迅捷啊。”韶尹歎了一口氣“不過，這次我不會再那麼可憐的被你孤零零的丟下了。因我有了英吉了！”她笑的很甜
　　“不是吧！說說而已啊，你真的找到一個老公叫英吉，未免也太誇張了！你以為男人是狗可以胡亂取名字啊！”
　　“他真的是叫英吉嘛”韶尹嘟起嘴吐了吐舌頭。
　　“這就是緣分啊。元若哥。”納魯大笑道。
　　
　　這場告別，並沒有太多悲傷的氣氛。大家親切地互相傾訴著彼此沒有見面時的生活。
　　當初作為少年離開時，他們有太多的悲傷。
　　而再次離開，元若已經是一個男人了。
　　“再見，韶尹，謝謝你讓我的夢醒了。”
　　韶尹溫柔的一笑，依偎在新郎懷裡。
　　“再見。容若。謝謝你給我這個夢。”
　　
　　
　　12
　　元若回到了家，按照韶尹的囑托，打開了那個盒子。
　　裡面的一張白紙上寫著：“我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我把我的回憶，全部送給你。”
　　署名除了韶尹，還有英吉。
　　而壓在紙下面的，是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每一次演出，每一首歌，每一個表情，每一瞬間。
　　快樂的悲傷的歎息的痛苦的。
　　這不只有元若和韶尹，還有老板，還有納魯。
　　這是元若所有的回憶。也是大家所有的回憶。
　　他想起最初的那個下小雨的清晨。
　　那是的天氣雖然陰霾，但是雨點卻充滿了歡喜的祝福。
　　而這些照片也像雨滴一樣滴在他的心田，
　　滋養著一種叫幸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