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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雞湯] 品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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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6 10:23:38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那是在東莞時候的事。

  從深夜的火車下來,竟然並不感到太疲倦,很難得的事情。車站的大鐘指向兩點,列車比預定時間晚了好久。不想這時候去打擾朋友的好夢,只是在火車上坐了太久,腿有點麻木了,很想要隨便走一走讓身體舒散一下。
  我提著小包走出車站,一路上有好多人上來拉我去住店或者吃飯。在火車上整整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我真的感到有點餓了,但是看到站前街那些簡陋的小飯館就倒了胃口。為了躲開幹炒牛河那股刺鼻的油煙味道,我加快步子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車站。
  十一月的深夜兩點,即使是廣東的天氣也開始涼了。我走在陌生的馬路上,左右看看想找一家幹凈些的飯館。但這個時候似乎所有的飯館都不開門了,除去那些通宵營業的排檔以外。
  當我路過一條黑暗的巷口時巷子里一處燈光忽然吸引了我。燈光是橙黃色晦暗的,遠遠看去不知為什麽給人溫暖體貼的強烈感覺。如果那是一家還沒有打烊的幹凈餐館就好了。抱著這樣的希望我像中了魔法一樣不由自主的向陌生的巷道里走進去。
  令我驚異的是那橙黃色的燈光比想象要遠得多。在巷口外面看起來似乎只要用兩三分鐘就可到達的距離,走了似乎是好久的時間,那燈光卻還似乎不遠不近地懸在黑暗里。我向來是不信什麽怪異的,可能是巷道奇異的黑暗放大了遠遠看來的一點燈光吧,我想。然後我註意到這條狹長幽深的小巷兩邊都沒有一點光和聲音,只有高高的古舊石屋的墻壁。
  我繼續走下去,很難看出燈光是不是變得漸漸明亮,巷道里的空氣卻不知為什麽越來越冷了,而且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表的陰郁氣息。現在這條巷道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座無始無終、綿延不絕的石棺。我開始覺得恐懼,懷疑那一點燈光永遠無法到達。但是就在這時我發現那透出燈光的門已經不知不覺的來到面前了。
  那是兩扇上半鑲有磨花玻璃的木門,橙黃色溫暖的燈光就是從玻璃後面透射出來。門頂上還掛著日本式的紙燈籠,像在一般的小餐館或是酒吧間常見的那樣。光滑厚實的褐色雕花木板給人溫暖安慰的感覺。我不禁對自己剛才的疑懼有些好笑:在午夜以後,又是不熟悉的地方,可能每個人都容易產生自己嚇唬自己的幻覺吧。不管怎麽樣,現在已經找到那誘惑我的燈光了,希望這兒會有我想要的東西才好。當然,在這種奇怪的兩邊連扇窗戶也沒有的石頭巷道里,灰色堅硬的長長石墻上會突兀的出現兩扇溫暖的木門,也不能不說是有一點奇怪的。可是當時我卻沒有想到這一點。
  我找不到把手,就敲門,隔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人回應。於是我試著用力推了推木門,門無聲的隨手開了,一股溫暖安詳的氣息隨之撲面而來。這種誘人的感覺讓我無法抗拒的跨進了木門,潤滑很好的門扇隨之在我的身後自動關上。
  屋里的陳設簡單雅致,一切都給人舒適的感覺,不像有些別的飯館那樣追求前衛或者浮華。幾張不顯擁擠的木桌上鋪著清潔的桌布,放著插花的瓷瓶。墻上並沒有掛價目表一類的東西,卻有幾張色調柔和的靜物油畫。這兒是一間很感性的餐館,我環視一遍以後馬上就喜歡上了這里。這兒的主人應該是個女子,我想。只有女子才會天生擁有這樣安寧溫和的感覺。
  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並沒有人,店堂盡頭黑暗的通道口通向應該是雅座包廂的地方。只有那盞淺橙色的吊燈亮著,可能已經打烊了吧。“有人嗎?”我向里面問。我的聲音並不響亮急促像一個急需溫暖食物的人,因為這里的環境讓人不自覺地無法喧嘩。
  沒有回答,我感到有些失望,可能店里的人已經休息了吧。但是就在我想要離去的時候卻看到黑暗的通道里出現了一個女子白衣的輪廓,像一朵蓮花之影在陰暗的水面上浮現搖曳。她寂靜無聲地走進燈光下,於是我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有古典文靜的面容和纖細優雅的身材,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她臉上奇異的表情,幽冷而空洞。這種表情強烈的力量甚至令人很難發覺她天賦的美麗。她看上去像是來自宋詞里的人物,很難相信她會是一家餐館的女侍或老板娘。
  “歡迎光臨。”她竟然像個普通的女侍那樣微笑著招呼我,但我仍清楚地看到在這微笑的表情里每一絲都浸透著刻骨的寂寞。這使我在幾秒鐘里一直受到她這種寂寞笑容的壓迫而無法言語。
  “您要用點什麽嗎?”這時我註意到她的聲音,是清澈,純粹的國語,在嶺南很難得聽到的。這使我又對她產生了一點親近的感覺。“謝謝,我餓了。”
  “請您跟我來吧。”她不等我回答就和出現時一樣突兀的消失在了身邊黑暗的通道口里。過了短短的時間,通道里透出了一道紫羅蘭色的暗淡光線,廳堂里的橙色吊燈也在同一時間熄滅了。我一下子完全沈浸在黑暗里手足無措,然後我知道那帶著媚惑感覺的紫羅蘭色光線是我唯一的方向。“只可以有一盞燈開著,”我走進那條通道的時候這樣想:“廣東人真是太經濟了。”但是我隨即又想到我走在巷口外時那吸引我的燈光。現在她卻關掉了店堂唯一的照明,難道是不希望再有別的客人來到這里了嗎?
  通道並不長,地面是很柔軟的地毯。淺紫色的光線引我進入一間布置成日本風格的雅座。房間很小,僅僅放的下一張比茶幾大不了多少的方桌,從瓶里含苞的木槿花到桌布的折枝紋樣看上去都透著平安時代優雅嫵媚的情調。
  “您請坐吧。”她用一塊潔白的織物擦拭了本來就一塵不染的原木色椅子,招呼我坐下。然後她自己也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這麽晚的時候您能光顧這兒,真是太難得了。”她說話的聲音清澈如水,眼神空茫透明。“請稍等一會兒吧,您的dash馬上就好。”
  “可是我還沒有看菜單呀?”我很奇怪的問。這家餐館真的很特別,難道連點菜的機會都不給客人嗎?
  “是這兒的特色菜,每位來到我這里的人都要品嘗的。”從她不動感情的語氣里聽出她似乎認為我的問題毫無必要。“我免費招待。”
  我有點困惑,仿佛做夢一樣。對面這個白衣女子無論是眼神,語氣或者舉止都使人迷惘不解,讓人幾乎完全忘卻了自己周圍的現實。記得在日本古代故事里有關於深山客棧的狐女的記述,如果狐女真的存在的話,可能就是像這個樣子的吧?可是就在我剛剛想要再多問她一點什麽的時候,她卻無聲而迅速地起身穿過木門走到黑暗的走廊里去了。
  我一個人留在桌邊,感到茫然失措。但好在沒有等到我開始坐立不安的時候她就已經回到房間里。她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不大的銀色托盤,那個雕滿藤蔓花紋的精致托盤看上去薄得就像一層銀紙。
  她把托盤輕輕放在桌面的絲墊上,托盤上除了一個小小的沒有任何花飾的白色瓷盤以外別無所有。瓷盤里擺著六七片淺紅微微卷曲像花瓣一樣的東西,看上去很纖薄很嬌嫩的樣子,難以確定那究竟是什麽。每一片的顏色並不一樣,從淺的幾乎看不清楚的水粉色到明艷的薔薇色。我想起來,粵菜本來就是以食物的精美和鮮嫩而聞名的。
  “是什麽呀?”我問。不過看起來那應該會是十分美味的東西吧。
  “人生。”她沒有看我,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回答。
  “人生?”
  “對,我是個收集人生的人。”白衣女子聲音幽幽的,臉上又浮現那一絲始終無法看透的寂寞表情。
  “人生怎可以收集?”我迷惑不解。
  “今晚的人生是屬於一個女孩子的。我要告訴你她的故事。”
  “她出生在一個邊遠貧寒的農村,憑自己的倔強和聰慧考進了大學。”坐在我對面的白衣女子用一種平靜不變的聲音開始敘述:“但是在大學里她愛上了一個男孩。她說,這是她一生唯一的錯誤。她為他懷孕,流產,退學。然後她一個人去流浪,因為她不願成為他心理的負擔。她從一座城市遷移到另一座,像一片無家的風中飄葉。她做過餐廳侍應,收銀員,小學教師,像一只鳥那樣站在高高的鐵梯子上噴塗過廣告,後來她為了生活去歌廳坐臺。在那段漂泊的生活里對這一切她都並不在乎。她一直和男孩子保持著網絡上的聯系,但她從不對他談起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問急了,她就沈默。男孩子一直請求她回到他身邊來,他保證研究生畢業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結婚。最後她終於又回到她開始流浪的地方,但當她再次接近他身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再也無法找回從前對這個男孩子的感情。後來,她來到了我這里。”
  “她說她永遠不會懺悔什麽。她已經厭倦了生命的負擔,她要把她的人生留給不知什麽時候來到的另一個人。”
  “哦?”
  “現在,你來了。”
  我等著她繼續說下去,可是她卻忽然改變了話題。“快點吃吧,就要涼了。”說著她從桌上的白瓷茶壺里斟了一杯幾乎完全無色透明的清茶給我。溫暖的茶水散發出一種淺淺的虛幻花香。
  我強烈地感到身邊的一切都像個夢境,我相信如果你處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會和我同樣的感覺。但是我知道我必須吃下擺在我面前的這些東西,我已經別無任何選擇。
  我用纖細的銀叉挑起一片類似花瓣的粉紅色的食物時它在叉尖輕輕地抖動,似乎是飄浮在空氣中一樣。這時白衣女子正用她那種直抵靈魂深處的目光凝視著我。在我把那片東西放進嘴里的時候她的臉上似乎忽然地掠過一抹輕松,仿佛是解脫了什麽負擔的表情。
  它的味道淡得幾乎嘗不出來,卻比我所能想象的任何事物更加嬌嫩柔軟,甚至會讓人懷疑到那是一種非具體的東西。幾乎完全是在無意識中我就已經把它咽了下去,而另一種可能是它自動地在我嘴里消融了。但那以後,過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我忽然體會到一縷極度悠長的回味。這種回味不像糖果的回味那樣,甚至也不像茶的回味那樣。它是纖細如絲,縈繞不絕的,不只是停留在齒頰間而是滲透整個身心的。一種冷寂和淒美的迷幻感完全抓住了我。
  我從那一刻開始暈眩。我不清楚自己後來到底有沒有吃下其余的那幾片奇怪東西,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家奇怪的餐館。但是我卻清楚地記得,在完全失去清醒前的一瞬,我腦海里忽然像電光閃過一般理解了女主人那種不變的寂寞表情的含義。我最後看到的是她幽然的微笑“那個女孩子的生命,她的全部經歷,她的愛情和痛苦。現在,這些都是你的了。”她的聲音如夜風清冷無痕。
  第二天我找到了同學,在見到老朋友熟悉的面孔以前我一直懷疑這個城市本身就是一座幻影。同學在校園酒店里為我準備的簡單接風把我拉回了現實,後來的幾天我一直忙於工作,本想再去尋訪那家小餐館的念頭也在繁忙中淡漠了。直到我坐在離開東莞的火車上,無事可做的時候才又回想起那段經歷的奇異,像一場充滿靈異感的夢。我暗暗決定下次再來東莞一定還要再去那兒。我一定要弄明白,在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白衣女子所謂的“人生”到底又是什麽。
  但不久我就從公司離職了,又回到山東大學繼續讀研究生,因此也就沒有再次到東莞的機會。將近一年過去,對那個奇異夜晚的印象在思想中已經漸漸沖淡了。直到上個星期天,一件偶然的事情才又勾起了我的回憶。那天晚上師兄過生日,請了我們一起去濟南有名的粵菜館。席間服務生送上來一盤淺紅色柔軟潮濕,看上去好像是沒有經過烹調的東西,卻讓我看了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問那是什麽菜,服務生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回答是切成薄片的生魚肉,如果按照廣東人習慣的話,叫做魚生。
  這時候餐桌上菜香飄溢,人面酒紅,每個人臉上都盈滿笑容。電視機里的MTV旋律明朗悅耳,一切都是如此真切,如此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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