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的復仇棋局

jiunn36

　　潘金蓮曾經也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兒。譬如原先的那個「大戶」想招惹她，她就百般不從，這才被報復，倒貼給了武大郎。潘金蓮曾經也是本本分分的好老婆。譬如在清河縣時，那些浮浪子弟上門調戲她，如果武大郎不猥瑣、不懦弱能夠保護她，她一婦道人家何至於敢去「偷漢子」？再譬如搬家到陽谷縣後，若武松能稍微講究一下方式方法，不跟嫂子把關係鬧僵，後來巧遇西門慶時，潘金蓮該不會出現逆反心理做出一系列有違倫常的事來。
　　與高手過招，下錯一步，則滿盤皆輸。潘金蓮開局遭遇的全是高手，容不得她去長考十幾步。身為下賤，命如草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落子如飛，有過猶豫，有過彷徨，但終於落子無悔。在王婆的勾兌下跟西門慶玩玩偷情，哪怕出軌也未必就是山窮水盡。令她意外的是王婆給她帶來的是一個生死劫，要麼棄子投降，要麼繼續廝殺。與之對弈的既有當時的社會大環境，又有西門慶這個具體的人，都是超一流。此時的潘金蓮毫無優勢可言，她預感到了情勢的不妙。
　　一盤棋局，下到這個地步，贏面固然已經很小，全身而退更無可能，放棄武大郎讓這盤棋早早進入殘局就成為必然。而潘金蓮的復仇計劃也正是從這個殘局開始的，峰迴路轉，起死回「生」。西門慶的棋子很多，斬獲更多。生意越做越大，關係網越織越厚，女人也越來越多。繼室吳月娘、妓女李嬌兒和卓丟兒、大家閨秀孟玉樓、丫鬟孫雪娥等，早已先於潘金蓮搶佔了有利星位；即便是後來的李瓶兒，一入棋局也暗蓄了許多後著。
　　潘金蓮的棋子則所剩無幾，美貌、風騷加機智而已；斬獲更少，排行第五。她必須更小心地利用每一粒子和僅有的斬獲。實際上許多讀者都有這樣的印象，潘金蓮嫁入西門慶家以後，簡直變了一個人：她搬弄是非，乃舉止不端；她淫慾無度，乃人格低下；她心狠手辣，乃品性惡劣… …但大家有無思考過潘金蓮為何要這樣？實則她不改變則不能生存。
　　單說復仇，在潘金蓮的棋局裏搬弄是非是一個殺招，可以攪得西門慶家無寧日；心狠手辣更是一殺招，可使西門慶斷子絕孫。引兩則書中的例子為證。
　　其一，李瓶兒懷孕到孩子出生的那一段時間，潘金蓮盡說風涼話兒：「一個婚後老婆，漢子不知見過了多少，也一兩個月才生胎，就認做是咱家孩子？我說差了？若是八月裏孩兒，還有咱家些影兒；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兒糊險神道還差著一帽頭子哩！」後又設計害死李瓶兒的兒子，「馴養此貓，必欲唬死其子… …就如昔日屠岸賈養神獒害趙盾丞相一般」。不久李瓶兒也因悲傷過度而死。
　　其二，潘金蓮真的愛西門慶嗎？未必。有一次西門慶在外與家僕韓道國的老婆王六兒偷情回來，本已精疲力竭又被潘金蓮強行索要，並服下過量春藥，致使西門慶染上重病。病重的那幾日潘金蓮也不放過，最終西門慶脫陽而亡。
　　潘金蓮的復仇棋局以西門慶滅族而收官。我不想說潘金蓮是一個脂粉英雄，也無意另闢蹊徑為其正名，有句話叫「歷史無法假設」，文學形象其實也無法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