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的泡芙

changpa

阿力從我身上滾下去，癱軟在旁邊。我渾身沾滿粘濕的汗水，呆滯地望著旅館的天花板。
    阿力，我們會不會死？
    會，任何動物都會死。
    可是我不想死。我蜷縮起疲憊的身體，把頭埋進阿力寬闊的胸懷。阿力說，你的頭發馬上要刺進我的皮膚。他推開我，從床上站起身，裸露的肉體泛著滑稽的光澤。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我感覺我會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破旅館里。
    阿里穿好衣服，出去收賬。走之前他指著我說：你不準給我亂跑。阿力一走，我便從床上跳起來，馬不停蹄地往身上套一件件衣服，離開車水馬龍的街道，穿過大片幹枯的樹叢，一路小跑，到廢棄的公園石屋，素面朝天，我爬到屋頂，坐下來，點一根煙。每次我感到即將墜落到窒息的時候都會一個人來到這里，這個骯臟糟亂的地方，關掉手機，沒有人會來打擾我，沒有人會發現我的存在。盡管這個偌大的城市里阿力依舊會不厭其煩的發了瘋般找我。
    深夜我回到旅館，獨自喝醉，在床上睡過去。門被重重地踹開，阿力的腳步聲快速靠近我，一把撕住我的長發把我倒拖在地毯上，大力的痛踢接踵而來，玻璃器皿沖著我毫不留情地砸過來。我蜷縮在滿是煙灰和速食袋的地毯上抽搐。他拉開厚重的窗簾，清晨蒼白的陽光無力地灑在我身上。
    不要和我玩這套！不要以為你在外面做的齷齪事我不知道！我就是養個婊子也比你有良心！你給我去死！你他媽給我去死！我睜著無助的雙眼，任由他拖拽著我淩亂的長發一遍遍毆打謾罵。然後抱著我在糜爛的空氣里反複地****，淚水和汗水流過我綻開的傷口，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看著天花板聲嘶力竭地笑，而阿力也早已習慣，他早已習慣，我也以為不會再有人和我一起習慣。
    阿力，我已經26歲了。
    我知道。
    我已經跟了你七年。
    七年里，你不僅僅跟過我。
    你還是恨我嗎？
    滾。阿力翻過身，在黑暗中熟睡過去，發著輕微均勻的鼾聲。我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疼痛紅腫的身體，她曾經灼灼發亮，熠熠生輝，她在明媚的陽光下笑靨如花，可是現在卻變成了一株枯萎的草，幹燥粗糙，喪失水分，隨時都準備著迎接暴戾的踐踏。可是她依舊生生不息，生生不息，我終於把手指伸入了下體，****變成一大片冒著濕氣的發綠的沼澤，我迅猛地沈墮，痛苦地呻吟，絕望到哭泣，瀕臨窒息。
    阿力，我想去找份工作。
    為什麽？我給你的錢不夠花嗎？
    我想租房子，我不想租旅館，我不想時時刻刻有種會被趕走的感覺。
    那我月底去找房子。
    阿力，我每天無所事事，我會很想家。
    那你回家去。
    你是人嗎？
    從我又回頭找你的那一刻，我就沒把自己當過人。
    你要恨我到什麽時候？我還不清嗎，我這條命給你夠不夠！我從床上跳起來，操起地上的空酒瓶狠命地摔在自己腦袋上，腥甜的血液流進我幹涸的嘴唇，我開始笑，阿力一把我攬進懷里。
    別鬧了，等我賺夠錢我們就結婚好嗎？
    你已經存了很多錢，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一直在徘徊，你舉棋不定，你怕你一輩子就真的拴在我這個婊子身上！我他媽的就是婊子，你養了一個婊子！我對不起你，我從來都欠你的，你他媽的殺了我！我的臉被血跡和淚跡交錯縱橫，變成一條條骯臟的溝壑，我挑錯了時間表演了這場戲，我又被阿力打得鼻青臉腫，無法出門示人。阿力不管我吃不吃飯，喝不喝水，旅館里到處都擺滿了酒瓶，空的，滿的，永遠都不會全部空了，酒是阿力的命，也是我的命。阿力就是我的命，我想我一定要讓阿力娶我，我要他的錢，也要他的愛，只有他能收容我的歇斯底里。我的****膨脹得像一只泡芙，我坐在浴缸里哈哈大笑。
    醒來的時候，我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阿力告訴我他回來的時候我躺在浴缸里酩酊大醉，然後他抱我到床上。我要求和他****。做了四次我才肯罷休。我不停地重複著我想要。我愛你。我想要。我愛你。我要。我愛你。阿力平淡地敘述完一切又繼續沈睡過去。
    空洞的夜晚，我糟亂的頭發仿佛要像荒草一樣燃燒，我想讓阿力抱抱我，可是阿力不知去向。我獨自喝下三瓶啤酒，我憤怒的情感愈演愈烈，我打電話給大萊。
    你在幹什麽。
    喝酒，你在哪。
    我還能在哪，你來接我。
    我花枝招展、妖嬈動人地在一群男人中落座，我的心是碎掉的瓦塊，堅硬脆弱。大萊是我的情人，我有很多情人，我沒有愛人，我不相信狗屁愛情，那只是人類自私的占有欲。大萊摟著我的腰，另一只手在我的大腿內側來回滑動，我與一桌男人打情罵俏，不停喝酒。冰涼刺骨的液體流進我的胃里，變成一團火焰劇烈地燃燒，燒斷了我的痛楚，我狂亂地笑，任由這群猛獸的爪子在我幹燥的皮膚上來回蹂躪，深深淺淺，不停重複，淚水早已在血液里凝固。
    還有三天就是我的生日。我給阿力打了無數電話，發了無數短信，杳無音訊。阿力恨我入骨，我也恨阿力，阿力是一個****的男人，我是一個放蕩的女人，我越恨阿力我就越放蕩，阿力越恨我他就越****。哈哈，我想這種默契無人能及。
    陰雨綿綿的中午，我從出租上疲憊地下來，我提著高跟鞋，揣著兩千塊錢朝那間破舊的小旅館走去。路面上有細碎的玻璃渣，我光著腳踩上去，一邊走一邊笑著。成夜輪換四個男人的歡愉，回味無窮，回味無窮？我開始蹲在旅館門口大哭，我想我的腳太痛了，我看到鮮紅的血液在柏油路面上匯成惡心的圖案；我想我快要崩潰了，我好想回家，我19歲跟著阿力從大學跑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阿力做各種工作，給我買昂貴的衣服首飾皮包，我不知足，我從來不知足；我想阿力萬一在旅館里怎麽辦，我們又該打架，我又該被打得面目全非，我馬上就真的26歲了。
    我想我要嫁人，我想嫁人，我不想繼續這種喪失盡頭的黑暗路途。
    我哭得歇斯底里，我的妝容慘不忍睹地布滿在臉上。羅嵐，跟我回去。阿力蹲在我面前，憂郁地看著我，我哭得更加賣力。我張牙舞爪地把拳頭揮在阿力的胸膛上，積在我血液里膨脹的怨懟頓時瓦解，我嘶啞地扯著嗓子沖阿力吼。你他媽的這麽多天死哪去了，我要和你結婚，我們結婚！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娶我！
    先跟我回去，外面的人太多。阿力耐心地看著我說，橫抱起癱軟在地上的我，又回到陰暗的旅館里。阿力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床上，面無表情地脫我黑色的裙子，胸罩，沾滿淫液的內褲，全部扔在發黴的地毯上。阿力的血液沸騰起來，我閉上眼睛，感受他細密的吻從頸部滑落到我濕潤的下體，我開始急促地呻吟，極力地分開我雪白的雙腿，渴求他強勁地身體進入我貧瘠糜爛的深穴。我用盡全身力氣抱緊阿力，指甲陷進他豐滿的肌肉，我張望著細小的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下絢麗地飛舞，眼淚簌簌地落下來，我的嗓音已經沙啞地像一個光彩逝去、體態臃腫的中年婦女，我依舊固執地不松手，我的淚水像泉水一樣不斷地噴湧，你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你是我的，你是我羅嵐一個人的。阿力沈默不語地在我身體里穿梭，充盈。像往常一樣射在我身體里，然後從我身體上緩緩滑落下去。
    阿嵐，我愛你。
    我也愛你。我微笑著撫摸阿力的胸膛。
    阿嵐，我不能和你結婚。
    我霎時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卻又被這個低沈的聲音怔住，我用手肘支撐著我震顫的身體從床上坐起來，睜著仿徨的雙眼盯著阿力。為什麽？
    我不能和你結婚，我做不到。
    然後呢，你把我從大學里帶出來，你讓我接受了你的信誓旦旦，你讓我在這張破爛不堪的床上和你睡了七年，現在你告訴我你無法接受我？你接受不了我什麽，只是因為我和別的男人上床嗎？你還不是一樣一邊和別人做一邊打電話說著愛我！僅僅因為我是個女人所以我就要被所有人稱作放蕩？！
    對不起。阿力很平靜地歪著頭點煙。我可以給你買票，給你一切我所擁有的作為補償，我也可以送你回家，但是我不能和你結婚。
    我惱羞成怒地從床上站起來，指著阿力破口大罵。你他媽的不就是想找一個帶著膜的生殖器跟你一起分享你那些見不得光的錢，而你卻不能容忍一個等了你七年而容顏蹉跎的女人做你的妻子！你他媽的就是一個畜牲！我從床上跳下去，裸露著我蒼白的軀體跑進洗手間便踉蹌地跪在了骯臟的瓷磚上，我前所未有地無助，伸手打開銹跡斑斑的水龍頭，拿起阿力刷鞋的刷子奮力地在我身體上來回地刷，我想把所有男人在我身體上留下的痕跡全部刷洗幹凈，可是我看到我的身體越來越臟，這慘白的肉體上流下一串串黑色的液體，不停，停不下來，我快要死了，我想我快要死了，我快要被我空無一物的胃折磨死了，我快要被這些無情的發黑的生殖器折磨死了。
    醒過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里輸液，阿力拉著我的手趴在病床上睡覺。眼淚一滴一滴打濕潔白的枕頭，我微微地笑起來，輕輕地抽出被阿力握住的手，阿力睡得很熟，甚至發著輕微的鼾聲。我一把拔下針頭，沖出醫院，我不知道身後追逐著多少面目猙獰的人，陌生的，還是那張熟悉的罪惡的臉孔。我賣命地奔跑，血液和淚水在凜冽的寒風中跟不上我的腳步，單薄的病服搖曳在疾馳的風中呼呼作響，我打著哆嗦笑得聲嘶力竭。我知道，我再也停不下來，我的心臟鈍重地跳動，我的血液急促地流出，我的淚水四散在風中，我的笑容肆意地瘋長，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我仿佛又看到那個陰暗破舊的小旅館。我躺在滿溢著****的床上，我依偎著那個將我帶入這所城市的男人。
    阿力，我們會不會死？
    會，任何動物都會死。
    可是我不想死。
    阿力，我會死嗎？
    阿力，你會原諒我嗎？
    阿力，你可以娶我嗎？
    阿力，我好累，你可不可以讓我停下來。
    阿力。我的愛人。
    阿力，你還會發了瘋般的找我嗎？
    阿力，我再也抓不住你的手了。
    阿力，我想回家了。
    阿力，我曾是那麽自私地想把你據為己有。
    阿力，我已是一個自由的靈魂，我想我終於愛你。

一憂子

有結局嗎??好難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