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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故事] 青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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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30 12:49:4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我知,這一世,註定是,情深緣淺。

傾半生華年,也不過臨晚鏡,青絲散,空嗟嘆,徒惹夢里相思殘。



靖康二年,金人攻下汴京,舉國歡騰。

聖上龍顏大悅,特賜酒宴,更親臨趙王府,以慰勞趙王,彰其功,賞其萬千珍寶。

朝喧管弦,暮列琵琶。

偌大的趙王府真的很久都沒這麽熱鬧過,盡管這里姬妾成群,舞姬妖媚,歌姬清麗,但大都入不了你的眼。

你素來喜靜,平日里憂勞國事,實在是乏了,也只會到園中的傾杯亭小坐。

你曾說,最美的景致便是風熏煙暖,綠撫紅墻。

而此刻若能有一杯璃裳親手泡的雨前茶,幽香氤氳,暖風拂醉,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彼時,我與你近在咫尺,見你笑容清淺,面如冠玉。

偌大的王府,你只喝我親手泡的茶,只和會與我並肩而立在這傾杯亭中,看夕陽似火,楓葉荻花。

姐妹們又羨又妒,她們常埋怨道,璃裳,你早晚都是王爺的人,我們卻空有歌喉如鶯,舞姿曼妙,音何歡,舞又誰看。

起初我總是沈默,不置可否。但是日子久了,我也開始覺得自己也許真有那麽一些不同。

尤其是前幾月,你親自帶兵出征汴京,路遇艱險,重傷而歸。

雖已經人救治,但回來以後你便心事重重,一反常態,茶飯不思,甚至借酒消愁,導致舊傷複發,新傷未愈,終於倒在床榻。

王妃知我心細,便囑我照顧,一連數日,守在床榻,半步不敢移開。

昏睡中,你猛地握住我為你擦臉的手,口中念叨著幾句我聽不懂的話。夜深露重,燭影搖紅,不用鏡子,也能猜出我那刻定是滿面紅霞,艷若桃李。

我想抽身,卻被你狠狠拽住,重心傾倒,天旋地轉間,你的鼻息已在唇間。我屏住呼吸,只聽見突突的心跳聲,以及你深情款款地念,別走,別走。

一字一銷魂,仿佛每個呼吸都成了脈脈的溫泉緩緩流過心里最柔軟的地方,有莫名的種子癢癢地破土而出。

尤其,當你面對黃金萬兩,珍珠萬千而面不改色,只單膝落地,對聖上說,你想要的賞賜只是一個人的時候,我的心突地就緊了。

雖身是婢女,但我從未貪心妄想,飛上枝頭。

只是有哪個女子不期待著這一刻,如此少年英雄,他有脈脈柔情,又習金戈鐵馬,他只要開口,便也是此生無憾。

然而,我聽見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心猛地碎成了灰,捧著酒壺的手忍不住發顫,仿佛是被淩空拋下那種筋脈盡斷的痛。

你當然不懂。

你的目光殷殷切切都落在一個異族女子的身上,就連聖顏大怒,拂袖而去,都顧不上。

我還沒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她就弱不禁風地倒了下去,在你的懷中。

璃裳,快來!

三年了,這是你第一次如此急切地呼喚我的名字,卻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一個異族女子,甚至一個即將要為人母的女人。

除卻容貌清麗,眉眼柔順,我真的看不出她究竟有何魅力,但假如我能預見到十八年後,你與她的結局,那麽就算是死,我也會親手掐死她。

可惜,那時的我,還看不到你的蒼老。



你告訴我,她叫包惜弱,是你的救命的恩人。

我便不再多問,她救了你的命,便也是我的恩人。

煎安胎藥,一日三餐,皆是由我親手伺候,好不容易她虛弱的身體終於慢慢複原,但我沒想到的是,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求死。

她不知從哪找來的剪刀,見我推門進去,便驚慌失措地指著自己的脖子,叫道,別過來!

我束手無策,你聞聲而來,極力安撫她的情緒。然而,大宋昔日的帝京繁華都已成了金人馬蹄下的斷壁殘垣。國仇家恨面前,她雖是弱質女流卻也有亡國之恨,但真正讓我驚奇的是,她話語中還夾雜著喪夫之痛。

當她閉上眼,柔聲道,鐵哥,我來陪你的時候。我也嚇得幾乎動彈不得。

殷紅的血液噴射而出,金色的紗帳上仿佛開了一朵又一朵迷離的花。

她平安無事,血流成河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生無可戀,她一定是真心求死,否則不會用這麽大的力,你擋住剪刀的手指血肉模糊,依稀可見森森白骨。但你不許我張揚,害怕驚動了王妃,到時她就算能饒死罪,恐怕也活罪難逃。

關上房門,我連忙取出止血的草藥為你包紮傷口,也許是也被嚇壞了,接下來的半炷香時間里,她是癡癡地望著你的傷口,慘白的面上有愧色。而你則心疼地望著她顫抖的身體,試探著伸出手去,卻又被她防備的眼神擋下。

你們之間的對峙,我看不懂,也不想懂,因為我不敢擡頭,我害怕你明明看見了,卻假裝看不見我的淚在你的血液噴湧而出時,就已滂沱。

那年你也不過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我以為你對包惜弱,不過是出於感激,出於同情。

她一個弱質女子,失去了家園,還死了丈夫,流落他鄉,舉目無親,你想給她的只是一個停靠的肩膀,一個遮風避雨的屋檐,一個下半生將衣食無憂的承諾。

我不懂,你為何非要為她爭一個名分。

一個不知有多少女子做夢都期許的堂堂金國趙王正王妃的名分。

為了此事,你氣病了王妃,王爺也暴跳如雷,言明決不準包惜弱這三個字載入族譜。

一時間,你從凱旋而歸的英雄趙王,變成了一個君父痛斥,宗室恥笑,朝臣側目的小醜。

而無論你何時去看她,她都不發一言,只望著窗外高遠的藍天白雲出神,我看見你的眼底的星光,一點一點暗淡神傷。

王爺,有些話,奴婢不知當不當說。

傾杯亭依然矗立如昔,雨前茶也是幽香撲鼻,只是你臉上再也看不見歡喜。你只皺眉道,既然不知該不該說,就別說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看著王爺您再這樣憔悴下去。王爺若是喜歡她,大可納她為妾,你再求求王妃,說不定……

住口!

你厲聲打斷我,一字一頓地宣布,本王此生只會有一個妻子,她就是惜弱。

還有,若是下次再讓我發現惜弱房間里有剪刀,便唯你是問!

半晌,你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雨簾。

我方才從喉嚨里哽咽出一個字,是。



十五歲,我與你初識。

與你府上所有的姬妾都不同,她們雖無名無分,但都系出名門,只求一朝得願,能得到你的寵愛,從此平步青雲。唯有我,無父無母,自幼流浪長大,遇見你時,我正在撿半只饅頭。

結果我沒來得及撿起,其他的同伴一哄而上搶成了一團。

彼時,馬車飛馳而過,收不住鐵蹄,那些同伴們都受了重傷,哭天搶地地抱做一團。

車停了,我看見你朝我笑,說上來,跟我走。

後來你告訴我,你最欣賞我的就是那份不爭不搶的淡泊,你說我當時臉上的表情,又倔犟又高傲,根本不像是一個市井叫花子,而像是名門貴族之後。

我當然不是什麽流落在外的金枝玉葉,只是因著你這點欣賞。我瘋了一樣練舞,唱歌。三載了,你卻好像忘記了曾經稱贊我身段婀娜,聲如墜玉。你不曾看過我的舞,也不曾聽我的曲。你只喝我的茶,但於我而言,已是足以。

你仿佛生來就該活在金戈鐵馬的疆場,十七歲的你,已經戰功顯赫。立業成家,王妃見你年齡不小,早就安排著為你選妃。如此,府中無名無分的姬妾也越來越多,可謂是名花傾國兩相歡,姹紫嫣紅開遍,可是你始終未動凡心。

就算被是姐妹們取笑的時候,我都覺得像你這樣的錦衣公子,少年英雄,誌在萬里疆場,胸有宏圖大略,斷不可能在乎這些兒女情長。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錯了,你的心太大,你要江山也要美人。

你的愛,情深似海,卻不能納百川。

你的心太小,容得下的只得包惜弱一人。

金國的氣候不似江南,秋意漸涼,你擔心她身子單薄,又有身孕,守不住寒,於是命我點了兩只鎏金暖爐在她的房間。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卻常常見她臨鏡垂淚。

而你這幾日也不知在忙什麽,每次來過就匆匆離開了。

就在我以為你打算放棄的時候,你卻在一個黃昏,欣喜若狂地推門進來,攬住她的雙肩道,皇上終於同意你們的婚事,王爺也終於松口,任憑你折騰。

我不知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看見你的臉上孩童般狂喜的表情被包惜弱的一句不嫁,仿佛被人於冰天雪地上臨頭澆了一盆冷水般,受傷的眼神。

我的心募地就痛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趙王爺,她是亡國的平民百姓,或者說隨時都淪為俘虜也不一定。可是這些日子,你發乎情,止乎禮,她對你卻始終冷漠。就連我看了都覺得殘忍。

可是你何時練就了一身銅墻鐵壁,百毒不侵呢。她如此對你,你卻不但不動怒,反而再三懇求,最終搬出她腹中的胎兒,若是有了王妃之名,那麽腹中的孩兒將來就能擁有錦衣玉食的生活。

再自私的女人,也不會願意委屈自己的孩兒。

最終,她含淚點點頭。

一臉的無可奈何,一臉的悲戚莫名。

可你呢,我從未見過你笑得那麽開心過。

情之一物,是否真實穿腸毒藥,已叫你神魂顛倒,走火入魔。

那麽,我呢,是否也如此。



金書玉冊上,用燙金的字,赫然寫著包惜弱三個字。

她已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也是你們拜堂的同一天,你下令遣散府中所有的姬妾。也包括我。

我不肯走,只得跪在地上抱著你的腿,哀求,求求你,求求你。

你知我無路可去,其實大可將我視作婢女留下,可是你卻沒有,我並不愚鈍,只是心痛如割。你執意要我走,是因為你早已洞察我的心思,你知我情根深重,你知你此生都不能給我想要的一切。

於是,你索性斷了我所有的念想。

你扶起我,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聽包惜弱倚在門邊道,就讓璃裳留下吧。

說完,她就回了房間,而你則仿佛受寵若驚地欣然答道,好。璃裳,你就留下伺候惜弱吧。

我終於可以留下,終於還有機會日日在你身邊。

可是你可知離或留,都教我心如刀割。

其實有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們三人仿佛一個死局。

你愛著包惜弱,我愛著你,她對你冰冷如雪,你對我視而不見。可是無論你我還是她,都不肯妥協。

只有一次,我以為你終能擁有幸福。可最終也不過是,靠近而已。



包惜弱臨盆的那日,時值深秋,涼風掃落葉。

產婆在內房接生,我幫不上忙,只能跟你一起在大堂里等。你坐立不安,走來走去,滿頭虛汗,時不時抓住出來取熱水的婢女問,怎麽樣,怎麽樣了。

而當產婆滿手血汙地出來急聲道,不好了,王妃身子太過瘦弱,又是難產,恐怕力猶不及。須準備一枚千山參片護住心脈,還要看王妃的造化。

什麽叫看惜弱的造化,若是王妃及王子有半點閃失,你,還有你們都別跟著陪葬!

我從未見過如此暴戾的你,那一刻,溫文爾雅的趙王好像不見了。征戰疆場,卻從不殺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的仁慈的趙王也不見了,為了包惜弱,你可負了天下。

產婆聞聲連忙下跪,卻說是有個古方,若是孕婦身下能墊著活生生從老虎身上刮下的新鮮虎皮,就能順利生產。

我在民間生活了這麽多年,都沒聽見如此怪異的古方,但你卻想都沒想就信以為真,以最快的速度部署好一切,就拿著弓箭直沖獵場樹林。

我從未見過真正的老虎,也知道那野獸必然是兇猛無比。否則,產婆怎麽想到用此法拖延時間,以求自保。可是關心則亂,你早已沒有判斷是非的能力,我想攔你,卻被你狠狠推倒在地。

膝蓋擦破了皮,流出汩汩鮮血,疼得鉆心。
你回來的時候,包惜弱已經昏死過去,我看見一張還帶著鮮血的老虎皮被你扛在肩上。除此之外,你的腿上也有鮮血溢出,就算是死,我也要趕緊替你處理。



我剪開你的褲腿,層層剝開,這件三條深至骨骼的爪印。

觸目驚心。

這些天,我已經忍得足夠辛苦了,此刻再也忍不住,淚水決了堤。

打完最後一個結,只聽一聲清脆的啼哭聲從內堂傳來。

我連忙扶著你迫不及待地進去看,厚厚的老虎皮上果然躺著一個小小的男嬰。你雙手顫抖,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喜極而泣,你像每個初為人父的男子那樣親親他小小的臉蛋,接著你將嬰兒放置包惜弱的懷中,你說,惜弱,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你竟說,那是你們的孩子。

我的心已經疼到麻木,只想仰天大笑,一世英名的趙王,何時成了這等自欺欺人的人。

然而話音剛落,你就從吐出一大口鮮血,滿臉蒼白。

有人說,你射殺老虎時受了一爪,恐怕是內傷。

我幾乎要昏死過去,卻見包惜弱虛弱的擡起手,指尖輕輕地滑過你的臉龐。

你渾身的疼痛都像是消失了,你擠出一絲艱難的笑容,溫柔地替她抹掉眼角還未落下的淚水。你說,惜弱,別哭,我沒事。別哭……

你昏迷了整整半月。

人心都是肉做的。何況包惜弱並非是鐵石心腸之人,她抱著嬰兒來看你時,我困極靠在床邊剛合上眼,卻被嬰兒的哭聲吵醒。

康兒吵著你了?她滿臉愧色道。我連忙起身搖頭,她淡淡一笑,宛如風中幽香四溢的蓮花。

沒想到,這里的雪跟牛家村的一樣美。

見我無話,她自顧自地走到窗邊,側臉美輪美奐,清亮的眼眸中映出這雪意盎然。

我還記得與王爺第一次相遇,便是這樣的雪天。

我一驚,凝神聽她細細道來,你們最初的相逢。

其實包惜弱也不過是寥寥幾句罷了,但我卻有一點明白,你愛上她,就是從那個受傷的雪夜開始。

第一眼見到她,你定以為她是雪中的仙子吧。那樣溫柔,那樣美麗,你的心便是在那時,有了她的影子。

而我對你,從來都是一相情願而已。

你只喝我泡得茶,是因為我比別人細心,願每日清晨為你收集晨露煮茶而已。

你只和我並肩看夕陽,那時因為我恰好在你身邊,若是換了別人,終究也是一樣。

而你拉住我的手,甚至擁我入懷的那夜,更是誤會一場。因為直到今日,你於昏迷中再次念及那個名字,我才聽清楚,你心心念念的,始終都是惜弱,惜弱。

不是璃裳,不會是璃裳。

人說想的通透了,心便開闊。可是為何,我的心反而更疼了。

王爺,你可知道我寧願自己不要這麽心如琉璃無塵垢,我多希望自己依舊懵懂,以為你對我還有三分薄情。

那麽,就算是如此,我也至少還有安慰自己的理由。

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個安慰自己的理由。

我握著你的手聲淚俱下,你手指微微一動,包惜弱適時推門進來。

你剛好睜開了眼睛。

你看見她嘴角淡淡的笑容,有微微的不自然,說完你醒了就好,就轉身退了出去。你惱怒地甩開我的手,喊道,惜弱惜弱!

身子虛弱,又暈過去。



她不再笑,目光中溢滿哀思。

我知道她是在思念亡故的夫君,你憂心忡忡,我隨口一言,聽說她是牛家村人,若是能回到故居定能解相思之苦。

你聽後神情凝重,尤其是看見她對著漫天飛雪偷偷垂淚的時候,目光悲戚而疼痛。

其實我真的很想勸你,這世上有太多愛而不得的例子,我希望你能放手,就當是一場旖旎春夢,疼一時,總比你苦一世。

可是我終究還是不夠了解你,你的情深意重,你的癡情不悔。

為了緩解她的思鄉之情,你竟然在聖上禦賜的王府內大興土木,憑著記憶畫出一幅圖給工匠們照著建造了一間跟包惜弱在故鄉牛家村一模一樣的屋子,就連里面的擺設,都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你用力良苦,總算換來她粲然一笑。

動工時,聖上再度大發雷霆,是你在大殿上跪了足足三個時辰,聖上才終於松了口。我本很想問你一句,值得嗎?為了一個只一心一意思念著亡夫,根本不愛你的女人,做這些值得嗎?

我始終記得,你在看見她走進“牛家村”時,眼中的欣喜,你說就算她要你的命,你都不會皺一皺一眉頭。

你真傻。

我在你耳邊笑,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在她心里究竟有沒有一絲地位,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些年來,她的心究竟有沒有軟一分?

你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表情里分明寫滿了期待。

康兒五歲生日,亦是你們相識的第五年。

你執意擺酒慶祝,接他們到迎春殿。

那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跳舞,一襲桃色煙裙,水袖翩躚,圍觀的下人們都看得癡了,就連見多識廣的樂師們都點頭贊賞,我的舞,絕色傾城。

可惜,你沒有看。一眼都沒有。

你的眼,你的心,都在包惜弱的身上,哪怕到最後連康兒都跳起來鼓掌,你眉間輕藏的笑意,都不是為我。

你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而我則步步生蓮,移至你身旁。

你很快便醉了,我攔腰抱住你,往房間的方向走去。回頭瞧瞧看一眼,她的表情,不辨悲喜。

為了能夠離得近些以便照顧她,你的房間就是那座草屋的對面。

那一晚,你躺在我的身邊,目光卻時不時轉向窗外。雖是賤婢出生,但我也有自己的傲氣,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如此逢迎一個男子,就算他權傾天下,就算他坐擁半壁江山。月光照在我潔白的肌膚上,黑暗中我靠近你一分,你就嘆一聲。

那一夜,你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窗口。

黎明光亮透進來,我突然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寒冷。你起身走時,我用力咬住了嘴唇,環抱著冰涼的自己潸然淚下。

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因為她房間的窗整晚都沒有開過。也就是,無論你跟哪個女子徹夜承歡,她都不在意。

五年了,你換來的也無非是個同住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

你的心,有沒有痛得無法呼吸。



歲月如刀催人老。

十八個春秋究竟是有多少個日夜,我都數不清了,有多少次像這樣點著燈睜著幹涸的雙眼直到天明。

她依舊守著那座你為她建的舊屋,日日抄經誦佛。

你在她門外悵然若失的臉上也終於染上了歲月的痕跡,而我也再也無法穿上桃色的煙裙為你一舞傾城。

原本,我以為我們會如此度過漫漫余生,等到百年之後,什麽愛與恨,什麽情深似海都會化作一縷青煙,歸於塵土。

但,我卻萬萬沒想到她會想要殺你。

當她一反常態地親手為你泡茶時,我就聞出那杯雨前茶里有種不一樣的味道。

何況,她根本不會騙人,目光閃爍,雙手在裙擺攪動,分明是緊張心虛之象,只有你,受寵若驚,毫無防範,接過去就欲一飲而盡。

茶里有毒!

我心急如焚地沖上去打掉你手中的茶盞,你神色微變,只看了有些發抖的包惜弱一眼,就揚手重重地給了我一個耳光。

你說,放肆!王妃怎麽可能在茶里下毒。

那一巴掌,打得真的好狠。我舔到嘴角的鮮血,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意。

從十三歲到如今,我怎麽會不了解你,你不是不信我,而是太傷心。

你不敢相信你此生摯愛的女子會置你於死地,可是假如,我早知道你當年被她所救,一見傾心,就策劃了一場英雄救美的計謀,騙她說她的夫君已經被不在人世,使她無可奈何留在你的身邊,我一早就會殺了她。

否則,就是你今日肝腸寸斷的下場。

我知道,你早已打定主意,騙她一輩子,也知道,若不是愛入骨髓,善良如你,是斷然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但紙終究包不住火,她得知了真相,殺不了你,只好離你而去。

我知道,就算她真取走了你的性命,在最後一刻,你也會為她鋪好一條生路。

可是,我不能再讓你回到你的身邊,原諒我,買通了你的弓箭手,在你猶豫不決時,痛下殺手。

最後所有人都知道,她與夫君雙雙死在你的圍捕之下,卻沒有人知道你在夜里仰天長嘯,悲戚莫名。

更沒有人知道,當你得知最先放箭的弓箭手在我的授意下,才對包惜弱放出致命的一擊時,你眼中的痛,你眼中的恨,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你問我為什麽,為什麽。

我艱難地擠出一抹慘白的微笑,我知道你在問我,為什麽,為什麽十八年了,她還是沒有愛上你,她為什麽死在她夫君懷中時,嘴角還帶著一絲解脫的笑。

而我已經無法告訴你了,我怎麽能告訴你呢,我在你房間故意與你演一場戲的第二日,我在她房間送茶,無意間看見她窗臺上的一方絲帕,被捏得皺痕叢生。

應該是,放在指間整整掙紮了一夜吧。

點一室爐火,暖半生之寒。

其實我比誰都懂她內心的掙紮與煎熬。

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從你擁有她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今日的分離。

只是沒有了我,你會更寂寞吧。

不過,也終於與我無關了。



直到最後一刻,我看見你眼中洶湧的淚。

才終於明白了你愛她的心情,就是哪怕死在她的手中,都覺得不枉此生。

何況,我早知,這一世,情深緣淺。

十八年黃粱夢一場,徒惹夢里相思殘。

若有來生,但將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訴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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