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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名士劉幾為何人稱戴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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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8 08:47:3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劉幾本是文官﹐進士及第﹐曾被范仲淹看中﹐召至手下。但他天生豪放﹐慷慨爽直﹐頗有將帥之才。他任保州知府期間﹐一天晚上﹐大宴賓客﹐喝酒至夜半時分﹐忽然有警衛報告﹐說軍隊中有士卒兵變謀反。在這萬分緊急之時﹐劉幾卻神態自若﹐一邊縱情豪飲﹐一邊與眾賓客做「戴花」之戲(宋人無論皇帝對新科進士的賜宴﹐抑或同僚、好友聚飲﹐均有「戴花」之好)﹐讓每一位賓客都在帽子上插上花﹐猜拳行令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毫無戒備的樣子。暗地裡﹐他則悄悄安排人分頭抓捕。不久﹐鬧事者被悉數捕獲﹐劉幾依然不動聲色﹐繼續與客人痛飲﹐直至通宵達旦。第二天﹐當參加晚宴的賓客聽說曾有兵變時﹐都不禁大驚失色﹐暗暗讚歎劉幾的沉著與機敏﹐個個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並親熱地送他一個「戴花劉使」的雅號。
  有一年﹐廣西壯族首領儂智高率軍騷擾嶺南﹐劉幾向宋仁宗請求效力。在戰鬥中﹐他與狄青並肩作戰﹐巧妙克敵﹐終於把儂智高趕出了邊境﹐宋仁宗提拔他為皇城使、涇州知州。不過﹐年紀輕輕的劉幾心思不在做官上頭﹐他希望像陶淵明一樣﹐「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因此﹐打了勝仗之後﹐他就在朝見皇帝時﹐以母親年老多病、需要照顧為由﹐辭謝新的委任﹐希望皇帝同意他回鄉奉養。然而﹐宋仁宗正是用人之際﹐哪裡肯他提前離崗﹐對他說﹕「涇州是內地﹐把母親接到身邊照顧﹐沒有比這裡更方便的了。」又當場賞給他母親一些帽子、披肩之類的服飾。無奈﹐領導不同意﹐劉幾隻好硬著皮頭接著幹﹐一直幹到了宋神宗主政的時候。但是﹐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在劉幾的再三請求下﹐熙寧六年(1073)﹐宋神宗終於同意他提前退休。
  劉幾是性情中人﹐好樂、好酒亦好色﹐雖說退休了﹐但年紀不大﹐精力十足﹐他那久困官場、壓抑煩悶的心情終於得以舒展。據說﹐劉幾的曾祖劉岳終身不聽絲竹之聲﹐即使朝會之時安排演奏﹐他也請辭不聽﹐而劉幾恰恰相反﹐是個音樂迷、音樂通﹐不僅愛好音樂﹐而且能填詞譜曲﹐名極一時。他與樂工花日新興趣相投﹐惺惺相惜﹐退休之後﹐不僅經常一起玩音樂﹐而且經常一起「泡妞」。如果兩人相約出去﹐花日新就會在劉幾家門外吹笛﹐笛聲一響﹐劉公立現﹐交遊狎妓﹐樂不知返。劉幾的弟弟劉衛卿看到他老大不小了﹐還與那些三流九教的人整日價廝混﹐太不像話﹐每每規勸兄長浪子回頭﹐但劉幾總是左耳進﹐右耳出﹐權當耳邊風。
  萬般無奈之下﹐弟弟想了一個辦法來捉弄哥哥﹐以警醒這個不聽勸告的兄長。一天﹐弟弟來到哥哥家門外﹐叫門人不要通報﹐安排樂手在門外吹笛子。反覆吹了多次﹐奇了怪了﹐劉幾就是充耳不聞﹐巋然不動。劉衛卿只好自己跑進去﹐告訴兄長說花日新在外面吹笛子﹐劉幾頭也不抬地說﹐那不是他。不大一會兒﹐花日新到了門外﹐橫笛一吹﹐劉幾粲然一笑﹐說這才是花工來了﹐撥腿就往外走。
  現代人熱衷選美選秀﹐「世界小姐」、「亞洲小姐」、「超級女聲」、「快樂女聲」﹐紛紛你方唱罷登場﹐煞是熱鬧。千年之前的熙寧年間﹐也有人專門組織過諸如此類的選秀節目﹐不過﹐他們選的是倡優藝妓。當時的「選秀」節目叫「評花榜」﹐通過歌女、舞女、妓女表演琴棋書畫或詩詞歌賦﹐品評他們的雅俗高低。評選之日﹐擇好「花場」﹐風流才子與各路名妓匯聚一堂﹐美酒佳餚與詩詞歌賦交相輝映﹐市井巷間﹐人滿為患﹐青樓酒肆﹐生意爆滿﹐才子們一邊觥籌交錯﹐一邊品評高下﹐一邊填詞作賦﹐當場匯總﹐當場打分﹐當場評定﹐「狀元」、「榜眼」、「探花」﹐一一揭榜﹐好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選秀」、全民「造星」運動。
  高中「花魁」者立刻身價百倍﹐立刻成為那些名人雅士交贊與追慕的對象﹐從此﹐「名士品名花﹐名花倚名士﹐名士愛名花﹐名花重名士」的風尚盛極一時。洛陽名妓郜懿以美貌著稱﹐被那些才子們評選為「狀元紅」﹐紅透半邊天。一個牡丹盛開的暮春時節﹐劉幾峨冠博帶﹐與花日新結伴去了「狀元紅」家﹐他們彈絲竹、品美酒、賦新詞﹐陶陶然﹐飄飄然﹐一刻值千金﹐只恨白日短暫。酒酣耳熱之際﹐劉幾自己作詞作曲﹐譜寫了一首《花發狀元紅慢》﹐贈給郜懿﹐留作紀念。
  掙脫了體制的藩籬﹐身心自由﹐這時劉幾才感覺到天地之寬﹐世界之大﹐真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雖然他離開朝廷很久了﹐但他的音樂才能卻經常讓同僚們想念﹐元豐三年(1080)﹐宋神宗舉行大型祭祀活動﹐需要一個精通音樂的人負責雅樂﹐大臣們推薦了劉幾。回到京城﹐劉幾勞逸結合﹐白天穿著朝服在宮中配器、導演﹐晚上便穿著便服遊走於煙花巷﹐浪蕩於「紅燈區」﹐今天拜會「狀元」﹐明天走訪「榜眼」﹐率以為常﹐宋神宗也不聞不問﹐聽之任之。
  但不要以為劉幾僅僅靠偷幾根夜草、摘幾枝野花就能滿足自己的風流之好。人家既然捨得高官厚祿和四時八節那些遠遠超過工資水平的「灰色收入」﹐就必然有更興奮的事情吸引著他。劉幾辭官二十餘載﹐結廬嵩山玉華峰下﹐自號「玉華庵主」﹐娶了兩個美妾﹐一曰芳草﹐一曰萱草﹐「二草」皆聰明靈秀﹐能歌善舞。劉幾經常與「二草」騎牛出行﹐他吹鐵笛﹐「二草」吹竹笛﹐美人的玉指在竹笛上滑動﹐美妙的樂曲在山谷間迴響﹐夫唱婦隨﹐情深意篤﹐此情﹐此境﹐真如同水墨畫一般優美。老夫少妻儘管年齡相殊﹐然則性情相近﹐琴瑟和諧。他們出行從無目的地﹐牛行即行﹐牛止即止﹐停下之後﹐便把隨身攜帶的美酒瓜果擺上﹐開懷暢飲﹐盡醉而歸﹐嵩山附近的老百姓都誤以為神仙下凡。
  劉幾的灑脫﹐很是讓那些還在官場裡勾心鬥角、你死我活的同僚們眼紅。不過﹐官場呆久了﹐稜角早就磨平了﹐有劉幾那份情懷的﹐就沒他那麼大膽﹔有他那麼大膽的﹐就沒他那份灑脫。你看﹐劉幾即使老夫聊發少年狂﹐他也狂得那麼情意纏綿﹐狂得那麼詩情畫意﹐狂得那麼自然灑脫。所以﹐他們對劉幾也僅止於眼紅而已﹐無人真正敢拿自己的前途和豐厚的物質享受來傚法。他們總是以身在官場、身不由己來開脫自己﹐以前呼後擁、春風得意來平衡自己﹐甚至到了退休年紀﹐一個個還千方百計要求發揮「餘熱」﹐戀戀不捨屁股下的那把「椅子」。追名逐利成了生活常態﹐誰又能像「戴花劉使」一樣﹐做到急流勇退、高潮抽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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