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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 漢魏晉南朝禪讓的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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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6-20 06:32:24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遼人有首《伎者歌》:「百尺竿頭望九州,前人田土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以此詩比之漢末魏晉南朝的政局確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自漢失其鹿,天下共逐數百年,真正是王朝興替如走馬,你方唱罷我登場。但政權輪替並沒有採取革命的形式,而是和平交接,即所謂禪讓。禪讓雖然沒有革命那樣激烈,但其文質彬彬的面具下同樣充滿了血淚。
  在舜禹之後,其始作俑者應推西漢末年托古改制的王莽。王莽慕古成癡,其改制內容不在此專論。這裡就說他怎麼讓劉氏江山改姓為王。西漢自大將軍霍光輔政以後,政局就一直被外戚權臣所籠罩。等到王莽出任掌管軍政大權的大司馬時,王氏一門已先後有十人封侯,其中五侯更是權焰熏天,輪番出任可比擬攝政王的大司馬。「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說的就是王家的炙手可熱。作為王家侄輩的王莽所以能從「一門俊彥」中冒出來,靠的就是他非凡的做秀功夫。王莽的謙恭使他成為外戚中一朵亮麗的奇葩,以至獲得了大學者桓譚和宗室劉歆的推崇和擁戴。
  王莽在經營權力多年以後,就不再滿足權臣的名分,開始步步緊逼,欲問漢鼎之輕重。他先毒殺了自己的女婿,那個還是孩子的平帝,立兩歲的宗室子弟為帝,並把他的名字改為孺子。立新帝使自己十六歲的女兒一躍而為太后,改新帝名字是在向天下表白,自己只是在傚法周公。周公當年輔政時,管、蔡二人就曾散佈流言,誣周公企圖篡奪成王的的江山:「其將不利於孺子乎!」王莽此舉意在昭告天下,自己會像周公那樣盡心輔佐孺子,最後功成身退,還政於天子。
  當翟義擁戴宗室劉信用武力向他提出抗議後,史載王莽聞之「惶懼不能食」,竟然「日抱孺子禱郊廟」,會群臣時還滿腹委屈:「昔成王年幼,周公攝政,而管、蔡挾祿父以畔,今翟義亦挾劉信而作亂。自古大聖猶懼此,況臣莽之鬥筲!」並傚法周公當年作《大誥》討伐管、蔡,也作《大誥》表明自己的正義和無私。
  但他最後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權力的持續浸染使他不再滿足於大司馬,不再滿足於攝政王和「九錫」的同天子儀禮,甚至連假皇帝和攝皇帝名號也不足以饜其心。公元25年,他終於背棄了自己對天下的莊重承諾,一日之間否定了自己半輩子的事業,廢漢建立了自己的新朝。「策命孺子為定安公,封以萬戶,地方百里;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可笑的是,此時他仍然做秀成癖,走下金鑾殿,緊握孺子的手,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地說:「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並「哀歎良久」。意思是說,我本想以周公為楷模,輔佐你到親政為止,無奈天命不可違,上天一定要我代漢而治天下,其奈何!其奈何!
  這「皇天威命」就是當時嚷嚷不休的圖讖,所謂天降符瑞言稱王莽將代漢而立。其實,這一切做作都是王莽或者其追隨者造出來的。不知道王莽是真相信這些圖讖還是被自己人蒙騙了,反正他就這樣在人造假神話的迷樂聲中走向了政治絕路。1890年後袁克定也傚法古之成例,印假報紙偽造萬民擁戴袁世凱稱帝的民意,以欺騙其父,終使老袁走上了不歸路。其稱帝也與王莽代漢一樣成了一個歷史大笑話。
  同王莽受禪失敗不同,後代的奸雄卻作出了不俗的成績。他們從王莽的失敗中得出了教訓:靠女人可以得到榮華富貴,甚至也可以權傾一時,但永遠得不到江山。在宮廷內部經營的權力體系,就如空中樓閣,看上去巍峨壯觀,卻由於沒有根基,很容易在政治風雨中瓦解冰消。像王莽,其權力取得全來自王氏家族的一個女人,雖然這個女人現在貴為太后。因此他的權威基本上只局限在廟堂之上,並沒有自己的權力基礎。他能號令天下,全靠扛著漢朝廷這面大旗和太后的支持,一旦沒有了這個「橡皮圖章」,其權力合法性的大廈馬上就坍塌了。所以他代漢自立,馬上就遭到社會中上層的堅決抵制。為了建立自己的權力基礎,樹立自己的統治權威,他厲行新政,以上古聖賢的名義改革土地制度和貨幣制度,企圖取悅中下層老百姓。可他在錯誤的時間進行了一場正確的改革,糜爛的政局和崩潰了的經濟,使任何改革都難以推行,所以他的每一項新政都遭到整個社會的抵制。在一個錯誤之後,他又接著犯了另一個錯誤:他企圖用暴力強行推行改革,結果使得各種反對力量形成合流,以至政局魚爛河決,終於不可收拾,其新朝也隨著他被民軍所殺而夭折。
  撇開其他原因,王莽最大的悲哀就是沒有自己的權力基礎。不是自己一刀一槍掙來的,靠婦人女子九曲深院裡的因緣際會去偷盜別人的江山,在「名不正則言不順」的儒家正統時代,天然地就缺乏合法性。所以,王莽之後,謀求禪讓者多是能將能相的權臣,其身邊聚積了一大批文臣武將,並網羅了各方面的人才。其奪得天下雖然是通過禪讓,卻也經過多年甚至數代苦心經營,也是刀口舔血,出生入死而來。
  曹氏代漢而立就是這樣。曹操靠收編黃巾殘部起家,在唯才是舉的人才政策和屯田的經濟政策之下,再奉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政治謀略,終於蕩平中原,打下自己的一片基業。但他還有自己的道德包袱,還沒有代漢的政治勇氣,「使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終其一生,曹操雖有「彼可取而代之」之心,但一直還是安安分分地做著「周文王」,奉漢正朔,做著漢臣,在魏王和漢丞相的位子上死去新魏王曹丕繼位後,他要兌現其父要他做周武王的期權。其時,雖然有孫權、劉備的不斷犯邊,但基本不成氣候,中原腹地的和平已成定局。除舊布新,建立新朝,已經是人心所向。各種力量都在推動曹丕採取行動。而曹丕本人也沒有乃父的道德包袱,年輕人的勇氣和虛榮心也在激盪著他朝皇帝的寶位衝擊。那些曹氏部屬也在設想著如何彈冠相慶,如何分新朝一杯羹。於是自有小臣去逼去勸漢獻帝效唐虞舊例,把帝位禪讓給魏王。「率我唐典,敬遜爾位」,公元220年,曹丕終於逼迫漢獻帝把帝位禪讓於他,建立魏朝,是為魏文帝。他追尊其父為魏武帝,封遜帝劉協為山陽公,允許他在其封地奉漢正朔和服色,建漢宗廟以奉漢祀。曹丕還同時給劉協留了句客氣話:「天下之珍,吾與山陽共之。」但劉協是不是共到所謂天下之珍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他後來活到五十四歲死去。
  不過劉協聊以自慰的是,那個逼他禪讓的曹丕並不長壽,只活了三十六歲就死了,其子魏明帝曹睿也只活了三十多歲就扔下了孤兒寡母,遺命司馬懿和宗室曹爽輔幼主曹芳繼位。最高領導人頻繁更迭,而且繼位者年齡越來越小,這就為權臣的誕生準備了現實條件。司馬懿是曹操時的舊臣,輩分很高,是小年輕的曹爽難以望其項背的,朝政大權很自然地就落到司馬氏手上。
  同曹操一樣,司馬懿也有他的道德包袱。終其一生,他都是魏臣,並不遺餘力地為魏東征西討,頑強抗擊西蜀的軍事冒進,並徹底地遏制住了諸葛亮的北伐努力,堪稱魏朝的柱國之臣。司馬懿成為魏朝柱國之臣,多年手執兵符,統率百萬大軍,屢屢打退外敵的侵犯,這奠定了他在魏朝廷不可或缺的地位。對一個主弱臣壯的政權來說這,並不是好事,其可怕遠甚於強盜和外敵,事實上司馬氏後來也確實成了魏政權的掘墓人。生殺賞罰之權不再出於朝廷,而漸漸下移至司馬氏之門,司馬氏在魏廷也漸漸獲得了曹氏當初在漢朝廷的地位。
  歷史又演了驚人相似的一齣戲,準確地說是演員照抄了前人的舊作。司馬氏第二代司馬師開始主宰魏朝廷,甚至徑行廢立,竟然把乃父當年受命輔政的對象曹芳廢為齊王,立高貴鄉公曹耄為帝。司馬師後來瘋疾暴死,繼其位者是他弟弟司馬昭。這個司馬昭表面上沒有其兄那樣霸氣,骨子裡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成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他名義上的皇上曹耄對他的切齒之言。
  這個曹耄少年氣盛,不忿司馬氏專權,想做真正的皇帝。可除了身邊的幾個太監並無一兵一卒,就是身邊的太監也保不準是司馬氏的耳目。這也不能怪他們,凡夫俗子總是以生存為第一要義,為了生存也講不了什麼君君臣臣的大義了,何況你曹氏當初也是不君不臣過來的。曹耄在發了一通不知死活的怨言後,竟然仗劍衝出後宮,擺出一副與司馬氏拚個魚死網破的架勢。可他的匹夫之勇碰到真匹夫就立馬完蛋。司馬氏的人也挺劍迎上來。當大家還懾於君臣之義時,司馬氏的鷹犬賈充高呼:「司馬家養你們多日,就為的是今天!」以至宮闈驚變,血濺宮牆,曹耄被當場刺死。這個賈充也算與司馬氏有一段孽緣,《晉書》「武帝紀」稱他「賈充凶豎」,一個兇惡的小人。其女後來嫁給晉朝的第二個皇帝惠帝司馬衷,就是那個亂晉政的賈后。這個據說又矮又黑的賈后精於權謀,又有政治野心,一手挑起了「八王之亂」,從而使短暫統一了全國的晉朝,不得不在「五胡」的凌厲攻勢下成為偏安江左的割據政權。這個惠帝就是天下饑饉時問百姓:「何不食肉麋」的那個蠢材皇帝。他們也算是一對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天成佳偶,或者叫一對真正的狗男女。當然,這是題外話。曹耄死後,滿朝文武,只有司馬懿的弟弟、老臣司馬孚抱屍痛哭。按說,就是要做做表面文章,司馬昭最低也應該棄車保帥殺賈充以謝他弒君之罪,從而維持君臣的起碼體面。但司馬昭連這一點體面也不要了,賈充竟然什麼事也沒有。如果司馬昭忍痛殺了賈充,恐怕就沒有後來晉惠帝時賈后專政的慘禍了,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沒辦法魏明帝的老婆、當今太后只得下發詔書斥責高貴鄉公曹耄,並將橫死的皇帝貶為庶人,以民禮下葬。做皇帝、做太后做到這個份上,真不知悲哀兩個字怎麼寫了。只能說,前有行者,後就有跟者;你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惡的示範效應從來比善要來得快來得猛。
  司馬昭很快又立了另一個宗室子弟曹璜來當新傀儡,就像當年王莽為西漢最後一個皇帝改名孺子一樣,司馬昭也把新君改名曹奐,其潛台詞是取其光明、換新之意,要他與前任曹耄劃清界線。這個曹奐在司馬昭手上基本上還挺過來了。等到司馬昭一死,其子司馬炎繼位為晉王,曹奐的皇帝日子也到頭了。公元265年,司馬炎效曹丕故例,逼迫十五歲的曹奐禪位於他。於是奪漢天下的曹魏也在四十五年後被司馬晉奪去了天下,也算是「前人田土後人收」了。
  但是,「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司馬炎登上帝位十五年後滅了東吳,統一了全國,從而結束了近一個世紀的內戰。但他在做了真正的中國大皇帝十年後就一命嗚呼。他死了以後,晉朝又落入權臣內鬥的惡夢之中。司馬衷繼位後,皇后賈氏與太后楊氏為干政事大打出手,在她們的背後分別是皇后父親「凶豎」賈充和太后父親「豺狼」楊峻,這兩個外戚權臣又聯結著宗室親王和朝中大臣。權力鬥爭很快發展為生死之搏,親王們都進行了軍事動員,以至晉王朝陷入了近三十年的內亂,史稱「賈後之亂」和「八王之亂」。在持續的「軍閥混戰」之後,晉朝中央政府的權威蕩然無存,以至被「五胡」所窺伺,長安、洛陽淪陷,晉室被迫南遷。中國在短暫統一後再此陷入分裂。
  晉室偏安江東,在淝水之戰後頂住了胡人的南下攻勢,但後來又幾乎命喪權臣內亂,最後靠劉裕擊敗了篡位的桓玄。但是前門驅狼,後門進虎;一盜既除,更生一盜。而這後進的虎,新生的盜就是當初驅狼之人和除盜功臣。劉裕就是晉室的驅狼之人和除盜功臣,但他也自然地成為後進的虎,新生的盜。《資治通鑒》說劉裕在再造晉室之後滋生了政治野心:
  宋王劉裕欲受禪而難於發言,乃召宋臣宴飲,言曰:「桓玄篡位,鼎命已移。我首唱大義,興復帝室,南征北戰,平定四海,功成業著,遂荷九錫。今年將衰暮,崇極如此,物忌盛滿,非可久安;今欲奉還爵位,歸老京師。」群臣惟盛稱功德,莫諭其意。日晚,坐散,中書令傅亮還外,乃悟。而宮門已閉,亮叩扉請見… …亮出,已夜,見長星竟天,拊髀歎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驗矣。」… …
  劉裕想跟前輩受禪的曹丕、司馬炎學習,卻一時自己說不出口,所以他召集部屬喝酒,希望他們提出來。但他繞了個彎子,先說自己如何再造晉室,如果沒有他,晉朝早滅亡了,現在雖然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但位極人臣,恐怕不是好事,所以想辭去晉朝廷的一切爵位,到京師養老去。劉裕向自己的部屬暗示了三層意思:第一層意思是,晉朝其實二十年前就已經滅亡了,是我劉裕讓它又活了這麼些年,就算我現在代它而立,也不算盜取他人江山社稷;第二層意思是,我現在位極人臣,皇上已經賞無可賞了,從來功高震主,當皇帝無可賞時,通常就意味著要殺了,我擔心這樣下去要出大事;最後一層意思說得更直白,我劉裕不想再要晉室的爵位了,我想去京師養老。從來戒慎恐懼的功臣功成身退都退歸林下,惟恐離權力中心不遠,豈有往政治漩渦裡去的道理?劉裕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無論從仁義還是自我保全的角度,我都要去京師去皇宮度我的餘年。可惜一幹部屬都不明白老劉的心思,只有傅亮喝完酒出門後被風一吹,覺得劉裕好像話裡有話。終於風吹酒醒,腦子靈光一閃,突然看出了端倪,明白了劉裕繞這麼個大彎子原來是想受禪當皇帝。他自覺立功的機會來了,就回頭敲門進去跟劉裕請假說要去京師走一趟。兩人彼此心照不宣。傅亮出了劉家的門後,天已經黑了,只見長星劃過中天,傅亮認為這是天意顯示,世間要有一番除舊布新了。天人感應學說認為,長星過天是改朝換代的神示。沒有其他旁證證明這一天文現象,這段神話很可能是出諸劉宋的官方正史,用意在證明劉裕的奉天承運,應天順人。借禪讓主謀傅亮之口說出這段神示,還特意點明他本不信天人感應,目的是強調天要滅晉,非劉裕之罪。
  緊接著,傅亮去京城,帶著起草好的禪位詔書去找晉恭帝,叫恭帝手抄一份。前朝遜帝在這非常時刻總是哭哭啼啼,明知大勢已去還要戀棧不已,結果徒然弄得正準備登基的人心裡不痛快。這個人不痛快,別人還能痛快得了?馬上要退位的皇帝又怎麼能痛快得了?這個晉恭帝倒不像他的前輩,他不但痛痛快快地答應禪讓,而且還說早該禪讓了。劉裕碰到這麼個知趣的人,少不得要多浮幾大白。這個達觀的遜帝高高興興地謄寫了一遍傅亮起草的禪讓詔書,還對身邊的人說:「當年桓玄作亂時,晉已經失去了天下,我家的江山能延續二十年,都是劉公所賜。今天我把天下禪讓給劉公,我心甘情願。」劉裕受禪後改國號為宋,史稱南朝劉宋。晉的末代皇帝晉恭帝被封為零陵王,所有待遇比照晉初。
  這個晉恭帝也算一個看透時勢的現實主義者,如果不是生不逢時,一定也是個權謀高手。當此之時,如果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發洩自己的悲憤和仇恨,豈不掃了人家的興?雖然人家能理解,那對你今後的人生又有何益?晉恭帝此番言辭的效果簡直可以同那個樂不思蜀的劉阿斗媲美。千百年來人們都在嘲笑劉禪不知亡國之恨,嘲笑他「此間樂,不思蜀」的名言,卻不知道這可能是他在司馬氏的恐怖之下自保的一種手段,是故意示愚和養晦,從而借此保其天年。否則以其當初對諸葛亮如對仲父的姿態,雖然昏聵,卻也不至於說出這種讓對手鄙視的童真之言。晉恭帝也算順時隨命,與時俱進,用一句惠而不費的漂亮話,換來後半生的平安,說起來還有很大賺頭。用現在的國與國間的外交辭令來說就是,在被迫簽訂這份不平等條約時,晉恭帝通過外交手腕最大化地爭取了自己的「國家利益」。可是劉宋的末代皇帝宋順帝劉准就沒有晉恭帝這份從容。不過劉准還是十三歲的孩子。
  他在權臣蕭道成的鷹視虎眈之下,在帝位上待著的最後時刻,被蕭的殺機所鎮懾,幾之魂不附體。當蕭道成的大臣王敬則逼他出宮時,小皇帝不肯出,逃於佛蓋之下,王敬則勒兵殿庭,以板輿入迎帝。太后懼,自帥閹人索得之,敬則啟譬令出,引令升車。帝收淚謂敬則曰:「欲見殺乎?」敬則曰:「出居別宮耳,官先取司馬家亦如此。」帝泣而彈指曰:「願後身世世勿復生天王家!」宮中皆哭。
  可憐驚嚇過度的劉准害怕被抓走殺害,竟然躲到慈悲菩薩的塑像下面不肯出來。但太后知道,他們孤兒寡母的生死只在對手的一念之間,如果惹惱了他們怎麼得了!太后趕緊領著太監把小皇帝找出來了。即使在知道不會被殺之後,這個小皇帝還是說出了千古亡國之君的傷心欲絕:「希望後世轉世投胎再也不要生在帝王家!」在刀斧面前,十三歲的宋順帝下了最後一道詔書,禪位於齊。蕭道成也像宋順帝的祖先劉裕一樣受禪登上了帝位,史稱南朝蕭齊,從而又開闢了一個新的短命王朝。
  歷史之輪很快就轉到蕭齊的末代。大司馬蕭衍崛起,統領大軍的他心中也萌生了受禪的想法。其追隨者沈約察言觀色,就進行勸進: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期物。士大夫攀龍附鳳,皆望有尺寸之功。今童兒牧豎皆知齊祚已終,明公當承其運,天文讖記又復炳然,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苟歷數所在,雖欲謙光,亦不可得已。沈約關於天道人心的漂亮說辭,無非是要打消行將篡奪者的最後一絲君臣之義的顧慮。蕭衍終於改元稱帝,當時合法的皇帝不在京城,所以蕭梁是稱帝在先,受禪在後。過了些日子才由齊之末代太后頒令,使改朝換代合法化。太后令說:「西詔至(時齊和帝在建業之西還未回京),帝(指齊和帝)憲章前代,敬禪神器於梁,明可臨軒,遣使恭授璽紱,未亡人歸於別宮。」—齊太后說,齊和帝傚法前代舊例,要把天下禪讓給梁,請梁派個特使來,明天我這個齊的寡婦就把傳國玉璽送給你。
  蕭衍是為梁武帝,他奉齊和帝為巴陵王,優崇之禮,皆仿齊初。梁末的權臣陳霸先也照葫蘆畫瓢,他派手下帶兵入宮,把梁敬帝帶走,把事先起草好的禪讓詔書讓末帝手抄一遍。陳霸先建立了南朝的最後一個朝代,國號為陳,他奉梁敬帝為江陽王。可他這個王朝比他的前輩差多了,在其子陳叔寶手上就被北朝崛起的大隋所滅。
  自漢末黃巾以來,至此已經四百多年,中間雖然有晉的短暫統一,但分裂和動亂一直連綿不絕。在這險惡重重的政治黑夜中,人性陰暗的一面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示,歷史從來沒有像這樣填滿了無休無止的征戰和殺戮,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一模一樣的陰謀和篡奪。
  只要一個政權內憂外患不斷,就離不開權臣,尤其是軍事強人。一旦這個軍事強人長期手綰兵符,甚至父子相傳,而不幸的皇室又為孤兒寡母時,那君臣易位就是遲早的事。特別是在亂世,綱常的約束力衰微,篡奪和陰謀就無時無刻不在窺伺。禪讓不過是強附在這之上的一層塗色,半遮半掩,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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