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眼

changpa

　　冬去春來，滿眼都是盛開的鮮花；飄蕩的心卻老是挂念著那只守候在老屋的鄰居王媽媽家裏的貓。春去夏至，聽說王媽媽回家了，便去看她。卻得知那只貓死了；漫延的悲恸堵塞了我的心讓我無法呼吸這人間的空氣。許多片刻的情景，像一串串白楊的飛絮挂在我的眼前；如同那只貓的尾巴向我搖擺。

　　讓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就是它的那雙閃爍著不同表情的眼神；從哪裏我讀出了自己能理解和理解不了的生死滄桑。

　　記不清是那一年了，王媽媽養了那只貓。最初我見到它的時候，它被一條繩子套著孛子拴在桌子下面。滿眼流露出驚恐的表情；後來去的多了，時間長了；它啊、被養熟了。我們便成了朋友、我不時拿一些東西喂它。再後來，我搬走了。但逢年過節不時去看望王媽媽，也順便看望那只貓。它便經常依偎著我搖擺著它的尾巴，咪咪的叫著看著我的臉；我從它的眼睦中看到的是友誼、是信賴。我便不時的撫摸它並給它一些吃的。

　　讓我感到它可愛的是、竟然像只小狗一樣不管王媽媽走到哪裏、它都一直跟著。對王媽媽不棄不離。不但能聽懂人話、還能分清主人、客人、朋友。白天和王媽媽呆在一起；晚上便到外面捕鼠抓鳥。讓我感到它偉大的是、它不僅是一個好母親，每年都能産兩次幼仔；還能根據王媽媽的意思叼一些東西，幹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一次，王媽媽的小女兒抱了它到她的婆婆家裏去抓老鼠、它便一連好幾天都不吃東西並找了個機會逃跑了。一星期後，它走了很遠的路，髒西西的回到了王媽媽家。從此，哪怕是鄰居的家，再也不進去了。

　　每逢它産仔之後，我去看望它；撫摸著它和肉呼呼的幼仔。排開了爬在它的身上，一個個天真可愛的小腦袋晃來晃去、一雙雙可愛的小眼睛一眨一眨，一只只小爪子抓來抓去；我撫摸著它，它眯縫著眼；我感到它幸福極啦。

　　記不清過了幾年或者十幾年了，王媽媽她老了、我感到可愛的貓咪也老了。它每一次産仔都是一次生死的劫難、每當它要産仔的時候都需要王媽媽的幫助才可逃過此劫難。每當得知它的懷孕我便開始爲它擔心——-

　　去年秋天，王媽媽得了癌症住進了醫院。可愛的貓咪便被獨自留在了家裏。雖然托鄰居給予照顧，但它的習性是不會到別人家的。即使我帶它到自己的家它是不會認我作主人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它就會因絕食而亡。再說許多原因都是不詠許的。可憐的貓咪呀，你可怎麽辦？

　　去年的除夕，我去老屋看它。蓬亂肮髒的它臥在窗台上，圈縮著的身體被凍的瑟瑟發抖；它眼角的淚，滴在胡須上凍成了一小冰塊、好像有淡紅色的東西凝結在裏面。我想那不會是血吧；摸著它幹瘦的身軀冰涼冰涼的——-小貓咪呀、這個冰冷的冬季你是怎麽煎熬到現在的？我看著它淒涼無阻的眼神、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雖然拿食物喂了它，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受——-那種難言的傷感讓我看不下去了。沖沖的回到家裏，整個晚上都無法高興起來。

　　記得我最後一次見它是初春的那一場倒春寒。大風發狂似的撕扯著北國的古城，飄飛的雪花像鋼針一樣塞滿了每一個角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們沖沖忙忙的奔波著、好像生命就是這樣蒼茫無奈而又神秘。上午我買了肉想作餃子；不輕易的就想起了老屋鄰家的貓咪。一種沖動的意念趨使著自己來到了老屋。迷朦而皚皚的雪地中遠遠的就看到貓咪拖著好像很累的身軀從屋角慢慢的走出來，我趕緊跑過去叫它；咪咪的它叫著擡起那絕望的眼望著我——-我抱起它放在那冰冷的火台上拿肉喂它。剛剛吃了一口它就硬主了；真是不知道它多久沒有吃東西了，連吃一口肉都這樣難以下咽。我撫摸著它肮髒的可愛的小腦袋，好像過了好久它才能夠順利的開始吃肉——-直到它再也不想吃了；打了一會而咯、喘了一會而氣、便用那麻木、憂郁、期待而淒涼的眼神望著我；對視了許久——-一種異樣的預感在我頭腦閃現著，我嘴裏嘟囔著好像是說了再見的話。——-我走了。當我走出十幾米回頭看它的時候，它還在哪裏默默的、默默的依依不舍的看著我。我的眼角濕潤了，揮揮手，忍不住的涼涼的淚滑落到我的臉頰——-

　　走到半路，閃現在我頭腦的念頭開始清除，我想它應該給我留下點什麽、便急忙折返回去想爲貓咪照個留影。可找了半天，都沒見到它。——-就這樣它在我的視線中永遠的消失了。

　　

　　聽王媽媽說，最近她才回來；卻發現貓咪死了。貓咪連死都沒有離開她的家。它是頭向著外面睜著眼睛死在家裏的門口的，連死它都沒有等到主人回來。在這將近一年的日子裏貓咪一直守候在家裏。用它的忠誠、用它的思念、用它對主人深深的眷戀守候著這個家、守候主人、守候著它心中的未被“人”觸動的信念和它自己感動的夢。

　　貓咪呀、我沒有見到你連終的眼神，我想那一定是期待的、有夢想的、永不甘心的而且也是有信念的眼神吧。或許再也沒有人能夠記起你，但至少你永遠活在了我的心裏。或許不輕易間擡頭仰望天空的時候，我想總有那顆星星就是你的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