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茅草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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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故鄉的河道上長滿了一片又一片的茅草，鄉里人都喚它為茅草灘。
　　春天，茅草從河灘邊的泥土和碎石堆中鉆出，似綠色的針尖一樣。它們在春雨的滋潤下越長越蔥綠，遠遠望去，就像一條條綠色的地毯由近向遠處伸展。灘上的綠茅草，像針尖一樣，密密麻麻的一天一個樣，鄉村里有人也喚它為茅柴。
　　茅草的生命力很強，凡能紮根的地方它們都能頑強地延續生命，它們的根會像竹根一樣，一節一節地伸展，不僅成就了河灘頭的一道風景，而且還起到了紮根保護河灘的作用。然而，它們也有不少的缺點，如果茅草根伸進農田，就會擠壓莊稼，偷食肥源。所以，有經驗的農民是不讓它長在農田里的，一旦發現，就會用鐵鎝把它們連根除掉。
　　五月中旬後的茅草灘，是牛羊放牧的地方，牛羊們常常會來到草灘，搖著尾，快樂地伸著舌頭，把茅草啃個精光。但是，生命力頑強的茅草不久又會長出新芽來。如果沒有牛羊去任意啃咬，它們會蓬勃向上，最高會長到二尺余，長高的茅草會孕出茅穗，它們挺著竹針般肚子，驕傲地屹立在茅叢里，鄉里人也喚它為茅針。用手輕輕剝開，里面就會跳出一條細細的水嫩嫩的白色茅穗，咬進嘴里有一種甜津津的味道。那時，村里的小夥伴們一邊拔一邊吃茅針，興致一來，還把嫩茅穗一根接一根地連起來，制作成各種餅狀，我們稱它們為茅餅，然後帶到村里，送給那些光著屁股的小孩，讓他們和我們一塊分享甜美和快樂。
　　茅穗一般是拔不完的，有的會藏在草叢里，留下來的就自然得意起來。它們鉆出茅尖，成為白色的茅穗，扶搖直上，似蘆花般的美麗，白絨絨的，遠遠看去似綠地毯上飄著的絲絲雲朵。成熟的茅穗有飛花的本領，會像田梗上的蒲公英一樣隨風飄揚開來，飛到另一個地方去紮根。第二年，那些地方又會長出一片綠色來。所以，茅草的繁衍不僅靠根，也會靠穗上天然的種子飛翔開來。
　　多少年來，對於茅草的議論總是褒貶不一。人們討厭它，是因為茅草會時常侵吞耕地，給農民帶來無盡的煩鬧；但也會討人喜歡，因為茅草不僅是羊和牛的天然食料，而且有天然的保護河灘的本領，如果大雨灌得河道里發洪水，凡有茅草的地方，河堤總是完好無損。它是河堤的保護神。聽村里的有經驗的老人說過，在古代的江南，凡興修的水利工程完工以後，總要在大堤上栽上成片的茅草，以保護河堤。所以，茅草也有它自身的價值。
　　茅草灘對我們這批孩子來講是一片快樂的天地。到了盛夏，茅草灘變得更加茂盛起來，濃綠綠的躺在上面很有詩意。一些從農田飛到茅草灘的紡織娘、螞蚱、蜻蜓等開始活躍起來，我們用紗布做成的小網把它們套住，然後把它們裝在袋子里帶回家餵雞鴨，成為雞鴨們的美餐。
　　盛夏，一場雷陣雨降臨，茅草的根部泥邊就會長出無數菌類。這些小東西像木耳一樣，咖啡色的，水靈靈的，鄉里人喚它為貓耳朵。這時，我們就會拎著小竹籃把它們撿回家，煮湯炒菜，鮮美無比。這些小東西。如果不撿走，太陽一出來，就會被曬得無影無蹤。所以，鄉里人面對茅草灘，有時真的也是會情愫無垠。
　　秋風飄拂的日子，茅草灘由綠茵茵變成淡黃色，一些黃色的草叢中還舉起了蘆花般的旗幟，就象是鳥的黃羽毛蓋在河灘上。這時，成群的野兎和鼠狼就會來這里戲鬧，最終被獵狗嗅到追上來圍捕，逃不掉的野免被獵狗按在腳下，直到它們凱旋而歸，呈現出生與死的抗爭一幕。
　　而每當這時，鄉里的勤漢子和婦女就閑不住了，他們瞄上了這片茅草揮鎌，開始了砍割。他們把這些茅草挑回去曬幹，不僅搓成粗細不一的繩子上街賣，也可以用來制成草鞋，硬質的還可以當柴燒……隨著時光的流逝，茅草灘的許多故事總也不會從腦海中流失，它時時成為我夢中的一片燦爛風景，怎麽也抹不掉。
　　前些日子，我有事返回故鄉，發現河道兩邊已用水泥板鋪設好，河堤上的路也鋪成了水泥。茅草灘地不見了，偶爾看到幾枝茅草從路板邊擠出來，透著一份新綠，頂著一份堅強。回想起童年時代的茅草灘，一股忘不了的鄉情又濃濃泛起。
　　啊！我心中的茅草灘，鎖不住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