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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棉花草與春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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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4 05:18:1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我在成都以北20公里的一個縣城上小學。當春風吹拂出城牆上那些百年老柳嫩綠的新芽,蜜蜂在剛剛冒出小花骨朵的野花上忙碌的時候,美麗富饒的川西平原就到處洋溢著春的訊息了。
  
  孩提時期,春天是最為愜意的時光。脫離臃腫冬裝的羈絆,小身板兒馬上就變得輕快起來,恨不得像拖著長長尾巴的喜鵲那樣,到彌漫著小麥清香和油菜花幽香的原野上去恣意翻飛。然而,這只是年過五十的人憶及少年時代時所產生的懷舊感受。當年我喜歡春天,既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更不需要詩意情懷。倘若有誰非要逼我坦白的話,用三個字就能交代清楚:吃野菜。
  
  在明媚的春光裏,我和小夥伴們經常同唱一首兒歌:“棉花草,做饃饃,肚子餓了找家婆”。棉花草是極普通的野菜,因它葉片上白色的細絨毛極像棉花纖維而得名。成都地區的人管外婆叫“家婆”,有句俗話“憨家婆帶外孫”,一個“憨”字,就把外祖母對外孫的滿腔癡情表現得淋漓盡致。不難想像,嬌態可掬小外孫們,在饑腸轆轆的時候不向母親討吃食,而是徑直去找“憨家婆”,那該是一幅多麼感人的《祖孫情深圖》啊。
  
  童謠記錄了那些逝去的純真,給我們以美好的回憶和生活的啟迪。當兒時的歌謠輕輕地撥動你我的心弦,並引起生活樂章的共鳴時,不啻一件很美的事情?
  
  經過整冬的沉默,棉花草在春的召喚下,突然從地角田埂伸展出婀娜腰枝。在清晨陽光下,那些柔嫩的葉子以新綠迎著和煦春風輕盈搖擺;倘若你在逆光條件下眯縫著眼睛細看,就會發現那些毛茸茸的葉片上有很小的露水,恰似初生兒粉嘟嘟的臉蛋上因興奮而冒出晶瑩剔透的汗珠。我們輕輕摘下那些春的饋贈,小手指頭上就都染滿春綠,心兒也被春的喜悅充溢了。
  
  做棉花草饃饃是一件詩意化的工作。糯米粉里加進一些剁茸的棉花草,原本雪白的米粉就被春的淡綠浸淫,手感也變得更為滋糯起來。將鮮肉剁細,和進細米芽菜做餡,包成比雞蛋略小的橢圓體,下面墊一片事先洗淨的柑橘葉子,放進蒸籠裏急火猛蒸,半小時後就大功告成。蒸熟後的棉花草饃饃通體晶瑩而油潤,恰似古玉琢成的一枚枚綠色玉球,十分愜意地躺在墨綠色託盤上,等待向人們奉獻春的養分呢。
  
  吃棉花草饃饃其實大有講究。用筷子夾起一個滾燙的棉花草饃饃,撕去柑橘葉子,小心翼翼地咬一口,這就從美食的角度切入細細探究春天奧秘的歷程——柑橘葉濃郁的幽香與棉花草淡雅的清香交匯,糯米的滋潤與肉餡的滑潤,兩種迥然不同口感,帶給人全新的體驗,食者就會在品嘗妙不可言的滋味的當兒,從心底感激生活了。
  
  就像世間許多事物的普遍規律那樣,棉花草饃饃的形式與內容完美結合的方式很多,主要表現在它的餡不會局限於鮮肉與芽菜的搭配。川西平原不少百姓在過春節時,常會特意留下一點兒臘肉做棉花草饃饃,這時的配料就換為冬菜或自家做的鹽白菜了。總之,無論怎樣調配,肉餡都是作為陪襯,為清香綿軟、滋潤適口的棉花草饃饃服務的。勤勞而手巧的村姑們,還會把大自然春天饋贈的這份禮物,轉贈給至愛親朋,讓春的訊息傳遍四方。
  
  總角之年家住一個小縣城的銀行大院,那是舊時富豪的大宅,富麗堂皇的明清風格建築自不待言,各種珍奇樹木花草才是我和弟弟的最愛。香樟、黃楊、皂角、柏樹、楠木……舉凡適合川西平原物候條件的珍稀樹種都不缺。一個碩大無朋的花台,濕漉漉的假山上長滿密密匝匝的秋海棠,葉子青中帶紫的主色調,外加稀稀落落的小白點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眼;花台左右各有一棵直沖雲天的板栗樹。暮春時節,板栗開出一嘟嚕一嘟嚕白色的小花,秩序井然地分佈於新綠的樹葉間。微風徐徐吹過,那些小白花便像初冬的飛雪,輕輕地在院子裏飄揚。花台旁還有四株高達兩米的蘇鐵(成都人叫鐵樹)。“千年的鐵樹開了花”被借喻為稀罕事,我卻真的見過鐵樹開花,雖然當時我未滿十歲。鐵樹的花很奇特,一為上小下大的淺黃色圓錐體,一為球狀,花蕊佈滿褐色的絨毛。
  
  春天最得我心的樹當數香椿。高大的玉蘭樹剛剛以皎潔的花蕾演繹屈原《離騷》“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菊之落英”的優美詩句,亭亭玉立的香椿就綻出紫中泛青的嫩芽,接替玉蘭的報春使命,並用它那馥鬱的清香潤澤孩童渴望春天的心房了。
  
  香椿(成都方言叫“椿芽”)是做涼拌豬肉或炒雞蛋的上佳拍檔,春芽拌白肉和春芽炒雞蛋是我家春季飯桌上的必有菜品,有如歌星走紅後依然難以捨棄的保留節目。肥瘦間半的豬臀肉煮透用煮肉原湯浸泡,湯涼時將肉取出切成薄片;用開水稍微汆一下香椿,切為細末,辣椒油、醬油、少許味精兌汁,澆於肉片之上即可。雞蛋磕入碗中,加適量精鹽及切成細末的生春芽攪拌均勻,菜油燒熟,倒入蛋液煎炒至兩面均呈金黃色,盛盤即菜成。
  
  在成都平原,“春來發幾枝”的喬木並不只是香椿,刺楸、漆樹的新芽跟香椿幾乎同時綻發且非常相像,倘若借用時尚來比喻,就是那些疑似香椿都企圖假冒香椿新芽,恰似“哈韓”族以另類妝飾招搖過市。刺楸的嫩芽其實可食,只是味道與香椿相比,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的關係;漆樹之芽卻萬不可食。記得若干年前,一位把個人形象視作生命的女同事誤將漆樹之芽當作香椿食之,伊先天對生漆過敏,漂亮臉蛋於是腫得像發酵過度的麵團,驕人形象毀於貪嘴,真叫人為之扼腕太息。
  
  然而,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你看,給人們味覺帶來極致審美的香椿,永遠都在初春向人們獻出它那馥鬱高貴的清香呢。
發表於 2011-9-15 14:57:32 | 顯示全部樓層
真是一篇好文章,值得欣賞,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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