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起散落的記憶

changpa

　翻開塵封的日記，喚醒了遺忘已久的記憶，為不讓這些遺忘已久的記憶不再隨風飄落，借一個特殊的日子把它一一串起，讓這些散落在記憶深處的印記，化作永恒。
　　二十年前，我任學校的團委書記。團區委的孫書記、路書記來學校搞調研，當了解到學校的革命傳統教育僅限於學習劉胡蘭、董存瑞時，他們批評我：歷城作為抗戰時期的“小延安”，隨手抓起一把泥土，就能攥出一個為信仰而戰鬥的故事；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就能發現為信仰而犧牲的英名；隨手采擷一把野草，就能讓學生聞到光榮革命傳統的芬芳，何不開展一個“聽戰鬥故事、尋烈士英名”活動？於是，我發動起學生，掌握起線索，利用暑假，帶著部分學生，開始了尋訪之路。
　　首先我們來到臥牛山下、小清河邊的一座家族式的烈士陵園。我不知道這座陵園是少有人來，還是年代已經久遠？翠柏掩映下的墳瑩，長滿了野蒿雜草。當輕輕拔開遮擋墓碑的野蒿雜草後，才看到墓碑上赫然鐫刻著“革命烈士侯筱章之墓”“革命烈士陳芳賢之墓”“革命烈士侯少章之墓”的字樣。而墓碑旁字跡有些模糊的簡單介紹，卻穿越了歷史時空，把我帶進了戰火紛紛的年代。
　　出生於相對富有家庭的侯筱章，在濟南桑園鄉村師範學習時，就接受了先進文化的熏陶。當民族處於生死存亡時，他毅然投筆從戎，走向了抗日的戰場。在他的影響下，在他的帶動下，哥哥侯少章、弟弟侯幼章、妹妹侯慧章、妻子陳芳賢也先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其中：侯少章、陳芳賢為了民族的獨立，國家的生存，為了堅定的信仰，先後付出了寶貴的生命。而侯筱章也從一名普通的八路軍戰士成長為八路軍的中級將領，先後擔任了中共峰山縣（現長清區）縣委書記、荏平縣委書記。一九四五年底，他率冀魯豫邊區第一軍分區六團的戰士，與敵頑搏鬥時壯烈犧牲，年僅二十四歲。
　　我匆匆寫下了烈士們的生平簡介，然後與學生一起，折下柏枝，采來野花，編成了五顏六色的花藍，恭恭敬敬地擺放在墓碑前，肅穆地深深鞠了三個躬，把一份敬仰留在了陵園，把一份信念留在了心間。
　　從這座家族式的陵園里出來，學生告訴我，在他們村南也有一座烈士墓。上小學的時候，每逢清明節，老師都帶他們去祭掃，至於埋葬的是誰？他不清楚。於是，我們沿著小清河，直奔遙墻鎮的鴨旺口村。
　　從小清河大堤上下來，穿過村北莊來到村南，老遠就看到幾棵一人多高的松樹矗立在綠油油的稻田中。學生告訴我，那里就是烈士墓。我們放下自行車，沿著濕漉漉的田埂，一腳水、一腳泥地走到長滿野草的墳墓前，一人來高的墓碑上，也鐫刻著“革命烈士”的字樣，而“革命烈士”下，則是烈士的名字——李敬銓。
　　我不知道李敬銓是何許人也，更不知道李敬銓有何英雄事跡，只知道墓碑的上方，有一顆褪了色的紅五星。問問隨行的學生，他們也一個個的搖頭。正當我們準備離開時，只見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頭戴著草帽，挽著腳管，赤著腳丫向我們走來。
　　家住該村的學生急忙上前，一邊向那老人說明我們的來意，一邊告訴我：他就是李敬銓烈士的後代。聽說是烈士的後代，我肅然向前握住了他的手。他說：先父去逝時，我才一歲多，先父生前所做的事情，是母親在解放後陸續告訴我的。
　　他說：“先父出生在濟南，這里是他的老家。在母親的眼中，父親是文弱的書生，是有文化、有思想的工人。他富有愛心，愛打抱不平。後來才知道他領導了青島大康紗廠工人大罷工、淄川煤礦工人大罷工。”
　　“母親告訴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整天不著家，家里的生活來源基本靠她給人洗洗衣服、做幾個零工來維持，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就是這樣，每逢有陌生的客人來我家，她還是盡家中所有，端給那些陌生的客人。父親二十八歲那年，在去當時的鐵路大廠時，半路上遭到逮捕，三個多月後作為政治犯，被押解到濟南經八路刑場處於極刑。”
　　“解放後我才知道，父親上學期間就參加了革命，接受了黨的領導，領導了工人在罷工，一九二七年七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組建了中共濟南特委。他任特委書記。與他一起被害的，還有鄧恩銘劉謙初等二十三名中共黨員……”
　　老人平靜地絮絮而談，學生們齊刷刷地筆記，不知不覺中天已近午。我們婉拒了老人的熱情，登上了通往山里的自行車。因為那里還有一位老八路在等著我們。
　　下午三點多，我們來到彩石鎮的中泉村，訪問了那位老八路。
　　在我殘缺的、模糊的記憶中，這位失去雙腿的老八路所講的“石旮旯”戰鬥，既不驚心也不動魄，無非就是“事先得到情報，前一天夜里埋伏，第二天打了鬼子一個措手不及，消滅了多少鬼子，繳獲了多少戰利品”，平淡的如無風的水潭，沒有一絲的波瀾，但我記住了他在我們臨走時說的話：“戰鬥中我雖失去雙腿，但我不是你們要尋找的英雄。要問我的名字叫什麽，那我告訴你們，我的名字叫老兵！”
　　雖然他說自己不是英雄，也不肯告訴我他的姓名。但在我看來，象他這樣活著的，還有象楊筱章、楊少章、陳芳賢、李敬銓以及以後了解到的為國捐軀的尹天佑、戰鬥一生的趙正陽、一門七烈的侯萬和……這些犧牲了的老兵，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為了崇高的信仰而甘願犧牲個人一切，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他們的精神同樣能夠彪柄青史，澤被後人，同樣能夠讓後人觸摸到他的血脈，品讀到他的精髓，同樣能夠積澱出屬於歷史的璀璨與厚重。